我屏住呼吸,那颗头骨也静静地待在那,正待我想喘口气挪动我的脚离头骨远一点时,脑后对着我的头骨突然转了一面,只剩下骨头的上下颚大大张开,对着我的小腿就要咬下去——
“啊!”我本能地把脚収回来,那个头骨竟然还能自己挪动着追着我的腿不放,我叫着一脚将它踹开,再慌里慌张的手脚并用地往前爬。
周围都是树,没有规则的分布着,我随便逮着个方向就爬的结果就是,我差点撞上一具吊着的骷髅。
眼睛稍稍往上看,能看到在我眼前晃的双脚骨,又白又长的骨趾头就对着我。
我慢慢地仰起头,就见这具骷髅,缓慢地举起两只手骨握住缠绕在它脖颈上的藤蔓,一用力,头骨就从藤蔓里钻出来,再放开手,落在了我跟前。
扭动脖子一样,头骨左右转动两下,然后“咔咔”地低下头来,两个黑洞的眼睛直盯着我。
胸口微微起伏,我跟骷髅大眼瞪小眼,头仰得头酸了,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然而这,就像是给了对方某种讯号,一直盯着我不动的它忽然张开枯瘦的白爪,朝我抓来,那尖尖的指头,似要穿破我的皮肤,扎进我的肉里。
我惊慌地瞪大眼睛,狼狈地往地上一滚,再回头时,看到那白白的手爪,果然深深地扎进了我刚呆的地方的土地里!
眼看着它将爪子一点点从土里拔出来,我再次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走,然而,这具骷髅只是一个开始。
当我觉得不对,环顾一看,所有吊着的骷髅全都从或绳索或藤蔓上下来了。
有扯掉藤蔓的,有像刚才那样自己撑下来的,也有直接扭掉自己脖子头和身子分开的,而他们掉下来后都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或走或爬地朝我逼近。
我撞到一个树干,撑着艰难地站起来,恐慌地看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白骨朝我靠近。
第一个爪子挥过来,我侧身要躲,脚下一疼,不知何时靠近的头骨咬在了我小腿上,我以为最近我的痛感被消减了,被砸出门都没事,如今被咬一口,一种钻心的疼痛传自脑部。
我蹬着脚想把头骨甩开,却一阵无力感传来,头骨好像在吸我的血,我感到我身上的能量,都从被咬住的地方流出去。
“啊!”在我和脚上头骨纠缠时,手臂上也被咬上了,紧接着是肩膀,腰侧,大腿……
挣扎中我倒在地上,数不尽地骷髅将我淹没,我从恐慌到昏昏沉沉,无力地眨着眼睛,看着逐渐被骷髅掩盖的天空……我会不会再也……看不到了……
“砰砰砰……”
奇怪的拍打声传进耳朵里,我迷迷糊糊地感受到压在我身上的骷髅在逐渐减少,慢慢地,一个女人闯进我眼里,她戴着墨镜,拿着一把类似于镇尺的东西,打在骷髅上,骷髅被打中的地方,都会有散出一点黑气,对它们的行动也会造成影响。
暂时把围拢的骷髅驱赶开后,她俯下身来将我从地上扶起,让我的手臂搭在她肩上,撑着我跑。
我清醒又不清醒地被她带着跑出好远,终于停下时,回到了那片像沼泽的草地,就是我曾摔下去的那个小坡。
我软倒在地上,正好看到天空,在隐隐的雾气下,夜色中的那皎洁的月亮,似乎泛着红光。
张晓芳和我一起坐倒在草地上,她自己也是跑得气喘吁吁,双手撑在身后,问我有没有怎么样。
我艰难地移动着手臂,终于碰到挂在腰上的腰包,拉开一点拉链,从里面拿出玉瓶,拔了半天才将瓶塞拔出,再艰难地移到嘴边,喝了一口。
以往不舒服喝一口就能缓解,力气也会回来,但这次喝了之后,虽然有感受到暖流,却微弱得几乎没有,我不得不再喝上几口,仅剩不多的三分之一瓶,全被我喝了,我才好受一点。
“你在喝什么?”张晓芳很好奇,将玉瓶从我手中拿走,我力气还没恢复,没能阻止。
她将瓶口放在鼻子底下,仔细嗅了嗅,然后面色变得严肃:“你、你怎么会喝这个?谁给你的?”
我困惑地转头看她:“死人给的,怎么了,这是什么?”
“死人?你是说老大?”
见我点头后,她哈哈一笑:“死人好,这名字好,哈哈哈……”笑声虚下来,她尴尬地摸摸鼻子,再将玉瓶塞回我手里,“老大做的都是对的,你要好好喝。”
又惊现一只脑残粉!
“……喝完了。”我打量着她,再垂下眼帘,试探地问,“你能给我新的吗?”
“这我可弄不了,其中一味原料只有老大有。”她拍拍手,站起来,“你好点没有,我们该走了。”
这是不打算告诉我了。
我本就没指望真能问出什么,便撑着站起来,她继续扶着我,往坡上走,我问道:“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里头的阴气比我想象中的重,那些挂在树上的骷髅,都是被活祭的人,很可能是被活活勒死挂在树上,自然风干成骷髅,每一具都具有极强的怨气,是这个阵形成的基础,供养着这个阵,同时,阵也回馈给他们,让它们每一具都具有一定的灵识,它们再反过来守护这个阵。”
一环扣一环。
“你说,阵?”
“对,整座尸骨山都是一个阵,九煞天阴阵中的其中一种,只要有它在,周边的魂都会被吸到这里来,成为它的养料,培育着阵眼中的主人,这些骷髅就是最外围的奴仆。”
“听起来,好可怕。”
“当然可怕,我之前说的死上百人就是个笑话,这座山,就是由尸骨堆砌起来的,万千尸骨,血流成海,无数冤魂怨气,这是个极凶之地。”
说到这,她面色很难看,我甚至能感受到她努力压抑的恐惧:“这座山外围有迷障,我们在外头看不清,都不知道这座山的真面目,我就说,以班家的能力,请来的高人,怎么可能都是骗子,全都死在这里面,没有一人出去,现在想想,我们都太自大了。”
我跟着咽着口水,明明力气恢复了一些,又觉得双脚发软了,恨不得跳离脚下这片土地。
僵硬地低下头,月光下,原是黑色的土,现在再看,根本就是红得发黑!
“我们在经过骷髅林时,下的那暴雨,就是阴气所成,这样说,你心里应该就能有个大概了。抱歉,那时候我们都乱了阵脚,让你被带走。”
“没事,”我控制着嘴唇不要抖,“你不是回来救我了吗,我也就是被咬了几口,又不是丧尸,我总不会也变成被骷髅吧。”
我僵笑着拉开衣袖去检查刚被咬的地方,然后,我的表情更僵了。
伤、伤口呢?
“没伤口也是正常的啦,它们主要是吸你的元气。”张晓芳急急地将我的袖子拉下来,可她的反应,给我的感觉就是要掩饰什么,从她闻了仇诗人给我的玉瓶之后。
“那就好。”我配合地说着,跟着她继续往坡上走。
坡上,依然是一望无际地像沼泽的黑色草地,加上那飘来飘去的雾气,你随时可能迷失在这里头,再也走不出去。
我忽然想到姐姐说,我哥在这样的地方,找到了一个贴有我照片的,写着我名字的和生辰八字的墓?
更、更吓人了好不好?
“他、他们人呢?”我几乎挨着张晓芳,试着转移话题。
“说好了再前方等。”她拿出一根只有掌心长度的香,其中一头还在燃着,她看着烟飘出的方向,拍拍我,“走吧。”
“嗯。”
我跟着张晓芳走,心里戚戚地想着会不会出现很多突发状况,然后跟那些人再没法汇合?
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好在,这里不是电视,张晓芳带着我走了一会,就找到了江雅惠、毛大师和无名居士跟他们的徒弟。
我数了数,少了两个人,分别是毛大师和无名居士的人。
他们此时或坐或站,面色都十分凝重,我搜寻一圈,问道:“我哥呢?”
毛大师当场给我冷脸:“还你哥呢,现在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问题!”
“你这的意思,是不管我哥了?”我看了看其他人,江雅惠坐一旁像是在发呆,无名居士朝我笑了笑,笑容没有在别墅里时的淡泊,反而拘谨戒备,和一丝责备。
责备谁,我们班家?
“你还是先想想自己吧。”毛大师哼了两声,讽刺着我,“你哥最起码还能出去,我们很有可能困死在这里。”
我握紧拳头,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强忍着不上前揍对方几拳,说道:“那不更应该找到我哥吗,他至少能够出去,我们跟着他,不就也能出去?”
毛大师因为我这逻辑愣了下,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无名居士慎重地点了点头:“不失为一个方法。”
张晓芳拍着我肩膀:“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往前走,不管是找班戟还是找出路,之前那片骷髅林是肯定不能再走了。”
她的话没人反驳,大家稍作休整,一会就重新出发,可以看出,在骷髅林里,他们一定经历过什么,看他们都对骷髅林避讳莫森,连回头都不愿走那条路。
“谢谢。”我对张晓芳道,“谢谢你还回骷髅林救我。”越明白骷髅林多少危险,就越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