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老师,襄襄平时没少让你费心吧?”高靳坐在副驾,从后视镜瞟了一眼拘束的游津兰,用尽量温和的口吻问道。
他在心中窃喜,还好让司机把宾利开出来了,不然,他的柯尼塞格Agera还真坐不下四个人。而司机此刻正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像个机器人一般。
“襄襄很优秀的,我们平时在办公室都说,要是每个学生都像襄襄这样,我们就可以给学校改名字了。”游津兰慌忙答道,她仍然有些害羞,这让她看上去多了一分小女人的温柔,少了些五官带来的霸气。
“改名字?”高襄绮已经渐渐消了气,她和游津兰坐在后座。“改什么名字?”
“栋梁学院。”
“哈哈哈哈。”高襄绮笑得前仰后合,“这个名字太土了。”她又笑了一会儿,“但是让人印象深刻。”她对父亲调皮地说,“你以后跟人介绍的时候,就说你女儿在栋梁学院读书。”
高靳哭笑不得,“名字有什么关系?学校好才是最重要的。”
高襄绮不以为然地扭头看向窗外。
高靳略带歉意地说:“游老师,真不好意思,襄襄被我宠坏了,没大没小的。”
游津兰微微一笑,“襄襄很可爱,我很喜欢她。”她伸出手,轻轻捋了一下高襄绮的发尾,“有这样的学生,是我们的福气。”
高靳转过头去,见游津兰的表情异常真挚,眼中都是对高襄绮的喜爱,心里一动,忍不住脱口而出,“游老师,你看着很年轻啊,不像是高中老师呢。”
游津兰矜持地一笑,“我不年轻了。”
高襄绮没好气地对父亲说:“女士的年龄是秘密,你干嘛问这个?”
游津兰怕父女俩吵起来,赶紧说:“其实也不算是秘密了,教师资料在学校官网上都有的。”她安抚着高襄绮:“襄襄,你饿不饿?我包里有吃的。”
高襄绮却不买账,“本来有点饿的,现在饱了!”
高靳听了女儿的话,眼珠一转,“游老师,你喜欢吃什么菜?”
游津兰一怔,“我,都行,没有特别忌口的。”
高靳想了一想,“游老师,你喜欢吃寿司吗?”
游津兰有点尴尬,“我很少吃,不太懂。”她看着车窗外面,有些苦涩地说,“我成天不是在画室,就是在图书馆,都快要跟城市脱节了。”
高靳听她自嘲,赶紧安慰道:“游老师是做学问的人啊。”
“不敢。”游津兰谦虚地答道。
“兰姐,你太客气啦。我要是有弗兰克·马瑟韦尔这样的老师,我一定满世界喊着宣传。”高襄绮有些不满地说:“你倒好,生怕别人知道。”
高靳愣了一下,“这个名字好熟。”接着,他就想起来了,是万国侯花天价买下的那幅画的作者!他试探地问道:“是不是那位油画大师?”
高襄绮乜斜他一眼,“唷,你居然知道是油画!”
高靳好脾气地笑笑,“我听说他的画价值连城。”
高襄绮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我说呢,还是跟钱有关。我还以为你真对艺术感兴趣了呢,哼。”
高靳不理会女儿的嘲讽,继续问道:“游老师,你之前是在国外学习吗?”
游津兰答道:“没有,我一直在国内。马瑟韦尔老师喜欢到处采风,97年的时候,他来到中国,在我们学校做过讲座,蒙他青睐,肯收我这个资质平平的学生。后来他四处举办画展,我也就跟着帮帮忙什么的。”
高靳耐心地听着,却见游津兰停了下来,陷入了沉默。
他等了一会儿,有些担心:“游老师?”
高襄绮见游津兰神情不豫,便替她说,“去年十月,弗兰克·马瑟韦尔去世了。”
高靳“啊”地一声,连忙说:“抱歉。”
游津兰淡淡地说:“没事,这在圈子里算是比较轰动的事情了。当然,普通人可能不太关注。”
前面的车慢了下来,又要堵车了。高靳心里烦躁,他看着前车发了一会儿呆,忽然说:“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们老师,都跟孩子打交道,人际关系挺单纯的,真好。”
游津兰失笑:“是吗?我倒没有想过这一点。”
“那你是怎么想到做老师的呢?”
游津兰不防高靳忽然这样一问,下意识地答道:“我之前没有想过。”
接着,她意识到这个回答不太妥当,又补充道:“之前,我一心沉醉在书本和画作里,没有想过教书育人。后来,老师去世后,我在网上看到一些孩子对他的评价,发现他们对美术真的毫无概念。有些人分不清水粉、水彩和油画的区别;有些人以为达芬奇是美国人;甚至有些人觉得有了摄影机就不再需要画笔。”她的语速略快,显然十分激动。
她停了一下,又接着说:“或许是冲动吧,我当时就觉得,我得做点什么,让这个世界知道艺术的价值,让更多的孩子热爱绘画。一个不尊重艺术的社会是可怕的,是不可能进步的。”
高襄绮听得目瞪口呆,她忍不住啪啪地鼓起了掌:“兰姐,你太棒了!真的,我简直要崇拜你了!”
游津兰喘了一口气,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地看了高靳一眼。
高靳欣赏地看着游津兰,语气也变得柔和了:“游老师,我有预感,我们能成为朋友。”
高襄绮大笑了起来,“爸爸,你想泡兰姐?”
“襄襄!”游津兰立刻叫道,“别乱开玩笑。”
高靳笑而不语,车厢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暧昧而诡异。
高襄绮见游津兰有些狼狈,也就不忍心再逗她了,她看了看车外行驶缓慢的车河,问道:“爸爸,你是打算去‘松之里’吗?”
高靳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高襄绮脱掉鞋子,蜷起身体,“那还早,我先睡会啊,困了。”
“睡吧。”高靳调高了空调的温度,“到了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