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蒙在眼睛上的纱布被拆掉时,陶无法缓缓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亮着柔和的黄色灯光,窗帘拉上了,他判断不出外面的天气,但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医生眼角的皱纹,以及护士双颊上淡淡的红血丝。
陶无法兴奋极了,他下意识地对医护人员说:“谢谢,谢谢你们!”
看到护士的微笑,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的是中文,他笨拙地用英文说:“thank-you-very-uch!”
陪护和医生交谈了几句后,笑着对陶无法说:“陶先生,你现在还需要休息,不能马上出去晒太阳。还有就是,这一个月内,你在洗澡、洗脸的时候,都不能让水进到眼睛里面。不要过度用眼,不要乱揉眼睛。这段时间你外出的话,最好都佩戴太阳镜。”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我女儿女婿?”陶无法迫不及待地问道。
“早上南夫人来过电话了,说她今天要去做头发,南厅长似乎跟侯爷他们在一起活动。”陪护轻声说道,“需要我马上联系南厅长吗?”
陶无法忍住心头的失望,“算了,反正现在我也不能外出,随他们去吧。”他故意睁大了眼睛,又缓缓地闭上,然后再睁开,再闭上,连续重复了好几遍。“那么,我可以用手机吗?”
陪护嫣然一笑,“当然可以。不过,我建议你休息一会儿再用,你刚拆掉纱布,眼睛还是不要过度劳累的好。”
陶无法感激地笑了,“好。对了,现在是几点?”
陪护伸手一指墙壁上的液晶挂钟,那上面显示的时间是9点15分。
陶无法开心地眨了眨眼睛,他很想跑出去看看外面的花花草草,但他忽然莫名感到有些疲惫。
陪护看出了他的倦意,“陶先生,你还是先睡一会儿吧,等会儿我帮你拿手机进来,放在你床头,你醒来就能用了。哦,对了,你再也不需要用盲人模式了。”
陶无法满足地躺到了床上,他掀起被子盖到身上,接着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微笑着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房间的灯被关掉了,窗帘的遮光效果很好,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团静谧的黑暗之中。
陶无法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不安,不是因为再度陷入黑暗,而是因为听到了一点动静——他这几年接近失明,硬是练出了一双敏锐的耳朵。
有人在房间里。
“谁?”
没有人回答。
陶无法颤抖地摸索着,试图找到呼叫铃。
突然,房间角落里的一盏壁灯亮了起来。在那个角落里的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你不用按铃了,按了也没用。”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来,像是魔鬼的低语,陶无法听后不禁浑身战栗了起来。
“你……你是谁?”陶无法惊骇地按下了呼叫铃,果不其然,房间里静悄悄的,呼叫铃像是死去了一般,毫无生气。
“都告诉你没用了,怎么不听呢?”那声音里满是讥讽,且越听越让陶无法觉得耳熟,“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那样的脾气,一点儿也没变。”
说话的人站了起来,朝病床走去,他走的速度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陶无法的心上。
陶无法哆哆嗦嗦地想要爬下床,但他刚动了一下腿就立刻意识到,自己的下半身完全没有知觉,像是瘫痪了一般。他惊慌地用双臂撑着床,勉强坐了起来,然后瞪着那个男人,“你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
那个男人停在了距离他的床两米远的地方。在微弱的灯光下,他的脸若隐若现,一对金色的眼睛跃然其上,那是陶无法永远无法忘却的梦魇。
“你……你……不可能!”陶无法瞪大了眼睛,喃喃地说,“你91年就死了!”
男人哈哈大笑了起来,那笑声竟像是从腹腔中发出的,震得空气都跟着颤动了起来。
这熟悉的眼睛和笑声几乎要令陶无法窒息了。
“你不要装神弄鬼,莫乌斯不可能还活着,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慢慢地走到了陶无法的床前,“好久不见。”
陶无法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孔,那是他见过无数次的脸——除了多了一些皱纹,头发变成雪白的了以外。
恐惧像毒蛇,缠绕住了陶无法的心脏。
“你是不是在心里想,肯定是哪个家伙整容了,整成老东西的模样来吓唬你,敲诈你?因为莫乌斯早就死了,而潘宁顿又不可能远渡重洋追着你来美国?”来人说着,拖了一张椅子在陶无法对面坐了下来。他穿着一套深灰色的双排扣西装,系着海蓝色的小圆点领带,脚上的皮鞋亮得像是镜子一样。内行人不难看出,这西服是在Anderson-≈ap;ap;ap;-Sheppard定制的,做工精细考究,很有老牌绅士的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