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樱绷着脸,只唇角往上抬了抬,对着冯秋岚摆了个标准的“皮笑肉不笑”,尔后脑袋一偏,再没搭理她,跟在季老太太身后,被前来赴宴的宾客们前后裹着,进了县衙宅邸。
季樱与石雅竹一直走在一处,两家人免不得也凑得近些,长辈们客客套套闲谈三两句,石雅竹却是频频回头,人都快走到后院里了,还在往身后瞧。
季樱心中大概也猜到她在看甚么,原待不理会,一个没忍住,也跟着转了一回头。
她家那神神道道的四叔,今儿被老太太押着,也换了一身朴素的行头。不过一身月白锦袍而已,甚么蝈蝈儿、松果一概没再往头上招呼,规规矩矩簪了根玉簪,瞧着与四下里的人并无二致。
但是吧,这季家四爷身上偏生就有股天生的风流,人瘦长,脸又生得出众,活脱脱一位玉面郎君,即使是戳那儿不动,歪歪斜斜仿佛没骨头,也依旧清晰地与周遭人们分隔开来。
这德行,季樱在家看惯了倒还好说,外头小姑娘少见啊,怎能不叫他吸引了目光去?
不止石雅竹,前后好几家的姑娘,也偷眼直往他那边瞧呢!
似是感应到季樱的目光,季渊慢吞吞地抬起头来,往这边瞥了一眼。视线并未曾旁落,直直与季樱对上,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滚蛋。”
瞧瞧,谁家的好叔叔张嘴就骂侄女儿?
季樱也没跟他客气,一个白眼翻上天,梗着脖子再没搭理他。
石雅竹那双眼睛时不时就往季渊脸上落,自是将他那口型看了个清楚明白。一脸诧异,回头瞧季樱:“令叔……”
“他抽风呢。”
季樱没与她多说,就手将她一拉,继续前行。
这朝廷的地方,制式严格得很,纵使榕州城算是个大县,衙门后的宅邸依旧逼仄,男宾客们在前头正厅驻足,女眷们还得继续穿廊过院往深里去,于狭小的花厅之中纷纷落了座。
怎么说也是县太爷的宴席,没谁敢怠慢,此刻时候还早,那花厅中却已满满当当全是人,下饺子似的你挤我我挤你——似季家这等在榕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富户还罢了,好歹到哪儿也不缺座儿,旁人轻易也不敢往跟前凑,那起门户小些的行商人家便惨了点,两三家凑在一张小几旁,小辈儿们干脆连张椅子都捞不着,挨挨擦擦地在长凳上坐了,实在憋屈得紧。
“嗬,这冯知县两口子,也不嫌寒碜。”
季三夫人心直口快,琢磨着人这么多,整个花厅之内嗡嗡隆隆的,未必有人听得见她说什么,一边扶着季老太太坐下,一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可不得寒碜些吗?不寒碜,怎么卖惨张嘴要钱?这商税年年收年年催,可不是个好干的活儿呢!
话音刚落,季老太太便回头看了她一眼。
倒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淡淡道:“这话回去慢慢说不迟。”
紧接着便吩咐季樱与季萝:“离开席还有一阵儿,我们上了年纪不爱走动,但我晓得你们是闲不住的,自去玩吧,只一点,不许惹是生非,可记住了?”
又瞧瞧石雅竹,面色和煦两分:“石家小姐是个有礼大方的,帮我多看顾着家里这两个猴儿一点。”
石雅竹忙笑着应了,少不得说两句客套话,回去同她爹娘打了招呼,三个人便往花园里去。
然而这花园地方也着实不大,为了装穷,更没摆放任何名贵花种,哪有半点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