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樱甫一进这四合小院的门,还没等坐下呢,先就叫她爹兜头一通呵斥。她倒也不以为意,侧身看一眼明明眼睛里带着笑意,却偏要冲她吹胡子瞪眼的季溶,抬手便招呼阿妙把行李往东厢房里搬。
一面走还一面说呢“那是阿偃,爹猜得不错,的确是陆星垂打发来跟着我的人。劳爹给安排个通透的屋子住着。”
她跟个当家之主似的一路走一路吩咐,季溶在她身后一个劲儿吹胡子瞪眼,刚想再说两句风凉话,便听得她又道“哦对了,还有上回老街那间铺子的小伙计,爹安顿好了不曾?当时我可是应承了人家可以去爹的平安汤谋事做的,爹该不会转头就把人家忘掉了吧?堂堂季二爷,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呀,爹说是不是?”
嘿,还真是吩咐起他来了!
季溶一瞪眼,抬脚就往东厢房里跟“老子自然会看着办,你……”
“我想吃岳嫂子做的四喜丸子和锅塌豆腐了,早饭便没怎么吃,这会子我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爹快帮我跟岳嫂子说说,咱中午早点吃饭吧。”
季樱那厢里还一个劲儿嘱咐呢,冷不防后头季溶已是气势汹汹地上来了,二话不说,抬手便是一个暴栗凿在她头顶,还不等季樱哎哟出声,凶巴巴地就吼她“你这是回来给我当爹的?”
季樱脑瓜顶跟被蚂蚁咬了一口似的,压根儿一点不疼,偏就要一脸夸张捂住头,瞪大了眼回身看她爹,委屈巴巴“爹怎么胡说?我是个姑娘家,如何能给人当爹?”
这都是哪里来的歪理!
季溶活生生地给气笑了,拿眼睛将她从头到脚看了好一会儿,摇头叹气“你这性子怎么养出来的?如何就能皮成这样?”
季樱便一本正经地翻眼皮“您这是什么话?我是谁闺女,自然跟谁一样的性子。您这问题,该问您自个儿。”
“嘁。”
季二爷嘴角一咧,随即却又急急收起,照旧板着面孔“你别和我来这一套,今儿一早陆家那臭小子才走,转头你便回家了,怎么想我都觉着这事儿怪怪的。”
见他闺女那不怕死的仿佛又要张嘴和他呛呛,他忙抬手制止“你别跟我搅和你那套歪话,我听不得这个,怕急火攻心再厥过去——无论如何,回家住原就是该当的,我也懒得理你是因为什么。只一点,先前那事,我可没改主意,你改了没有?”
便依然是担心她放不下那个当初将她送走的原因。
“爹不说,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啊。”
季樱垂了垂眼皮,轻叹一声“横竖我这些年,虽是在蔡家吃了些苦,总归无灾无难地长大了,就算是回家之前遇上的那次险情,总归没真出大岔子,只是那个代替我在季家住了十年的姑娘……等腊月里回了榕州,趁着过年前,爹陪我去瞧瞧她吧,蔡广全将她就葬在那野坟地里,咱怎么说也得给人挪个好地方,让她踏实些,舒服点。”
这事儿不必她说,季溶先前便已想到了,闻言也不过痛快一点头“这个行。”
“至于那档子事……”
季樱抬头瞅她“爹不说,那便不说吧,父女俩隔了十年才见面,没两天就闹得乌眼鸡一般,传出去也叫人笑话。况且,那客栈虽处处都好,到底不如在家中那般便当自在,才这么两日,我就已是住得厌了。”
“……哦。”
季溶拿眼睛觑着她,也把不稳她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要信不信的,倒是也没追究“本来就是,那客栈再好,还能比得上你老爹费心费力给你拾掇出来的这一屋?你自个儿不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