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的动作有些大,抬手时一个不当心,碰到了面前的茶碗,盖子敲上碗沿,当啷一声脆响。
洗云的事,季守之是详细与她说过的,这会子被季樱连番发问,脑子里那根弦便被拨动,顿时将两件事联系到了一块儿。
季守之也反应了过来,先是一愣,紧接着,面色登时难看起来,看向季樱的目光也变得冷“……你知道了什么?你如何得知?”
方才他还耐着性子与她讲解铺子上的事,神情虽称不上如沐春风,却也尚算维持住了表面工夫。这么一瞬之间,竟成了个凶神恶煞一般,这要是搁在季萝身上,保不齐当场给他吓得掉眼泪。
可季樱不是她二姐姐,如此色厉内荏的情状,于她心中翻不起半分波涛。
“我虽不及大哥哥人缘儿好,却也认得一两个人。”
她含笑温声道“大哥哥可以放心,我并不曾在洗云埋下眼线。洗云上下都是大哥哥的人,他们信不信得过,你应当比我更清楚。”
季守之眉心拧成一团,好歹是将那凶巴巴的神情收敛了两分,然面色仍旧黑得有如锅底“这么说,那姓于的……将此事扬出去了?”
说着便咬牙切齿起来“好个牲畜!几次三番向我要钱,我分明与他说好了……”
“这会子你还骂他有什么用!”
汪氏不轻不重地拍他一下,转而看向季樱,焦灼中带着恳切“三妹妹,不管这事你是从何处得知,都不重要,依着你的意思,这人并未得病,就是一心讹咱家的钱?”
她口称“咱家”,季樱便不由得深深看了她一眼。
这汪氏平日在家中——至少是在季樱这儿毫无存在感,没成想不显山不露水的,倒很有些心眼儿。
“病了还是没病,这个得问大哥哥。”
季樱对她笑了一笑,问季守之“敢问大哥哥,这姓于的,可是洗云的熟客?大概多久来一回,家境如何?”
“他……”
季守之也是被这事儿缠得实在没了法子,此时再顾不上大房与季樱关系不睦,竹筒倒豆子似的和盘托出“论起来,这姓于的也算是洗云的常客,隔个十天半个月总要来上一回,有时候是自个儿,有时候是带着人来谈生意。他家是做药材营生的,称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算是薄有家产,不差钱。”
又急急道“出事那天,姓于的泡过的那个池子,放水孔被堵住了,偏生当日洗云难得的生意还过得去,那个池子来来去去好几拨人……”
说到这儿,有点难为情地“吭吭”咳嗽两声“所以当他一口咬定是在洗云染上的病,我竟不知如何反驳……”
“伙计是下午打烊之后,才发现放水孔被堵死的?”
季樱便又问。
“是……”季守之叹了口气,“中午时阴差阳错,居然无人察觉这一池水没换,到了傍晚打烊时,才发觉那木塞不知何故被深深塞进了放水孔内里,费了好大力气,给绞碎了方才一点点掏出来……”
季樱听得微微笑了起来“方才大哥哥与我夸赞那栓皮栎好,但此刻看来,你是只知它好,不知它好在何处。这栓皮栎做成的软木塞,因柔性好弹性大,遇水微涨,轻易是不会因为磨损而落进放水孔中的,大哥哥可有仔细瞧过那取出来的塞子是何模样?”
季守之一拍大腿,万般懊恼“那两日我有事,没去洗云,铺子上的伙计虽因没换水的事有些后怕,却也并不十分担忧,将那塞子掏出来之后便丢了。直到姓于的找上门我才知晓,还去哪里看那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