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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长安更为平静。
就连一直都很繁忙的未央宫都冷清了下来。
一场寒流突然从北方席卷而来,让整个长安城的寒意更重了几分。
人们纷纷猜测,到底还有多久才会下今年的第一场雪。
富户巨室的儿女们想看雪景,贩夫走卒的儿女们担心过冬的衣服。
富人喜欢冬天,穷人喜欢夏天,自有原因。
大将军后宅的中邸里,霍光正独自一人在寝房中看陈万年送来的各种文书。
这些的文书分为两种。
一部分是大将军府里的军务,至今仍没有北方前线的消息。
另一部分是长安城里的一些动态——都是一些分散在不同府衙的霍党搜刮来的。
借这些分散在朝堂各处的霍党,霍光对长安城里的许多事情仍然能有所耳闻。
最让他上心的是,天子任免了许多朝臣,但是这些朝臣的品秩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天子没有去动三公九卿这些重臣。
似乎还在犹豫。
这不禁就让霍光更加疑惑,完猜不透天子心中的想法。
距离天子那日下诏“为大将军停朝罢衙”,已经过去三五天的时间了。
这几天里,天子都会让少府的太医官来为自己把脉,姑且不谈这对病情有没有帮助,但是至少让霍光稍稍平静了一些。
一份接着一份文书看下来,霍光在心中发出了一声叹息。
抛开心中的那一丝怨气不谈,这几日的时间里,天子居然把朝堂上的事情处理得不错。
地方各郡国上计核报、郡国赋税收缴入库、北方各郡县城池整备、长安城暗渠官道的修缮、高庙的重新翻修……
这些事情,都处理得非常妥当。
天子似乎已经学会了该怎么当一个皇帝——不需亲力亲为,只要任用合适的官员,最后居中指挥。
但是,天子所做的一些事情,也让霍光摸不到头脑,甚至觉得是癫悖之举。
强令行人靠右走,说这才符合大汉以右为尊的礼制;修建了许多厕室,甚至任命了几十名厕啬夫;派人将百姓所产的秽物收集起来,送到城外填满……
这些事情虽然不算劳民伤财,但也是亘古未闻的奇事。
霍光脑海中天子那张黝黑瘦削的脸,越发模糊,以至于已经想不清他到底长成什么模样了。
天子似乎真的有当好一个明君的潜质,自己并不需要太担忧。
想到这里,霍光是既欣慰,又怅然。
欣慰的是孝武皇帝的后嗣有明君的风范,怅然的是自己似乎对大汉帝国并没有那么重要。
而现在还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霍光现在不是要为天子担忧,而是要为自己担忧。
即刻就进宫去,然后率群臣上一道奏书,恭请陛下亲政,这样如何?
能不能解决霍光当前的困境,能不能保住霍禹的性命,能不能让天子与霍家和解呢?
霍光不敢确定。
而且,他愿意让天子亲政,但是却不愿意放掉手中的权力。
回到河东去当一个富家翁,不是霍光的选择。
不只是因为他对大汉的江山放心不下,更因为他不敢想象彻底失去权力的生活。
百官公卿的恭维,宗亲外戚的尊重,天下百姓的传颂,执掌大汉的诱惑……
甘之如饴,食髓知味。
一旦品尝个中滋味,又怎可能轻而易举地放弃?
天子可以提前亲政,但是彻底放下权力还不到时候。
随着案上的公文越来越少,霍光又觉得有一些眩晕。
此时,他在那些公文的最下方,看到了一张与众不同的纸。
拿起来好奇地打开,发现竟然是《长安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