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院的最后一天了,就别盯着我看了,还是看看夕阳吧。”
他抬手指向远处的落日,故作深沉道:“刚进入学院的时候为了住进朝云海的房子,我和祝新年还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呢,结果住了这么久,好像拢共也没看过几次风景。”
“那是你没看见罢了,谁叫你不睡到最后一刻不起床呢?”
祝新年毫不配合地无情拆穿了他。
裴少桥脸颊抽搐了几下,转头对陈清婵道:“别在意,他就是这样煞风景的一个人。”
陈清婵闻声掩唇轻笑,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祝新年和裴少桥已经互掐了一百下了。
“从前总觉得夕阳无限美丽,从未觉得它伤感,但现在看起来,却觉黄昏不忍视,好像身边一切都因为这落日变得悲凉起来。”
陈清婵望着远处一点点收尽的红日,轻声道。
“但转念一想,又发现夕阳从未变过,发生变化的只是我们自己的心境罢了。”
大家进入天工学院的时间虽然不算太长,但已经足够他们从懵懂孩童成长为青葱少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无一不在锤炼着他们的心性,心境一变,看夕阳的感觉自然也发生了变化。
三人站在舞剑坪上沉默着看着夕阳收尽最后一丝余晖,明日的太阳依然会照常升起,但身为学生的他们却永远留在了今日。
第二日一早,所有学生全部在舞剑坪上集合,他们按照班级分成三个队伍站好,只是这次学院也没有能力为他们举办送别仪式了,院长许乘风只用了一句“祝君平安”来表达他对所有学生的最真诚的祝愿与期盼。
一般这种时候,都要说些“前程似锦、平步青云”之类的话来祝愿学院们在咸阳万事顺利,但在历经了大战之后,无论是夫子还是学生们都一致认为活下去最重要,所以“平安”也成为了所有人最想听见的祝词。
兵甲部派来的十架飞鸢按时抵达舞剑坪上空,机械翼掀起的狂风横扫一切尘土,学生们抬头向上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缓缓降落的飞鸢上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
祝新年定睛一看,不由脱口而出:“尤杰师兄?!怎么是你过来?”
虽然被困在魏国受了不少苦,但尤杰脸上依然挂着热情的笑意,他走上前来与祝新年用力拥抱了一下,然后才朝一众长老夫子们行礼。
“说来惭愧,王上为了救回我们费了不少功夫,从魏国回到咸阳之后又放了长假养伤,之前说去燕国镇守城池的差事也被其他将领接替了,我正在咸阳无所事事,没想到突闻学院受袭的噩耗,若我当时在场,多少也能帮着抵挡一些。”
尤杰脸上的笑容散去,他因为自己没能帮到学院而羞愧自责,但大家都很清楚,这种突发事件难以预料,又怎么能责怪一个远在咸阳的人没有出力呢?
“师兄别这么说,此番我们去咸阳,正是人生地不熟毫无倚仗地时候,有师兄不远千里来接我们,咱同学们的胆子也大多了。”
祝新年很高兴尤杰能来,他在咸阳拢共也不认识几个人,兵甲部中认识的就更少了,总不能真的指望裴少桥动用他父亲的人脉,所以此时尤杰的出现显得非常及时,瞬间化解了他心中的担忧。
“大家别耽误时间,把要带走的东西依次往飞鸢上搬吧,注意顺序不要弄乱。”
在祝新年的安排下,学生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合力将比人还高大的木箱慢慢运上了飞鸢。
“不愧是首席弟子,越来越有气势了啊。”尤杰拍了拍祝新年的肩膀,笑道。
“师兄打趣了,我这首席弟子的玉佩拢共才挂三个月,都还没焐热就要交出去了,真是有些舍不得啊。”
祝新年虽然嘴上开着玩笑,但实际上他心中确实有些不舍。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对得起从洪儒那里继承过来的首席师弟子的名号,此时看见腰上的传承玉佩,突然感觉自己在应对妖魔袭击的时候应该做得更好一些才是。
但现在说这些都是后话了,无论他如何遗憾后悔,事情都没法重来,而且就算重来,他也找不到更好的应对魔主和魔甲军团的办法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无声叹了一口气,与尤杰一同走向长老和夫子们,双手将首席弟子传承玉佩呈给了庄夫子。
这枚玉佩当时带着千斤重担挂到了他身上,如今还回去了,但祝新年却觉得身上的担子不轻反重,现在他要负责的不止是学生、学院的安危,甚至还担上了整个修真界存续的重担。
此时,他忽然感受到了师尊鹤云子所承受的压力,即使鹤云子不做学院长老了,也几乎不授课了,甚至鲜少与修真界往来,但压在他肩头的重担却从来都没有减轻过。
庄夫子凝视着祝新年手中的玉佩许久,最后伸出手来,取过玉佩,重新挂到了祝新年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