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统二年三月十八日,咸阳。
与半年前的咸阳城相比,如今的咸阳情形要好得多。
不仅仅是因为关中的战乱已平,也是因为这几个月来,赵和亲自推动一项项措施落实下来。
关中兴修水利、平整道路、招募流亡,最重要的是,随着对九姓十一家的清洗,大量的土地和隐匿人口被“发现”,这让护国公朝廷大大地发了一笔横财,原本被埋藏在地下的钱财、被压在库房中的绢帛、被装入私禀中的粮食涌了出来,使得护国公朝廷有足够的财力去支撑这些事情。
“咸阳安乐,非蜀中可比。”
张钦进入城中之后便一直在东张西望,当他们到了东市之后,终于感慨地对甘安、申灿道。
“朝廷有这许多钱粮,为何不广募兵员,扫平天下?”甘安却有些不解。
在他看来,朝廷招募这么多青壮去修路、挖渠,简直是浪费,这个时候朝廷更应该做的是养兵练兵,以护国公朝廷展现出来的财力来看,养出一支二三十万人的精兵不成问题,再辅以民壮、辅兵,已经足够发动统一天下的大战了。
“我观护国公之政,可知护国公之志,此非尔所能识也。”张钦哂笑道。
甘安知道张钦有些瞧不起自己,不过他心中也不生气,毕竟此时已经主客易位,张钦不再依赖他与申灿,而他与申灿却还需要张钦想办法为他们觅个出路。
“我们住在何处?”申灿见情形有些尴尬,当即插嘴道。
对他,张钦还是心存敬意,因为张钦很清楚,如今执政的护国公是个看重军功又知人能用之人,象申灿这样的人物,只要到了赵和手中,运气好点十年征战不死,哪怕没有经历什么大战,也能够积功为侯。
他自己有意走文官一途,自然希望在武将当中也有盟友,而他与申灿有过这一段共同的经历,正是最合适的结盟对象。
“先在东市的馆驿里住下,多年未来咸阳了,也不知当初曾经呆过的馆驿是否还在。”张钦说道。
他们正待拐入东市市门之中,正在此时,却见前方正街之上有仪仗鱼贯而来。几人忙靠边站立,好奇地望着这队人马,当看清楚仪仗之上的文字之后,几人都是一愣。
竟然是护国公仪仗!
申灿不由自主地盯着仪仗之中的那个人。
那人尚只有二十余岁,与他的岁数几乎相当,身材中等偏高,眉目清朗,面上虽然带着浅笑,但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让人不敢不敬。
申灿目光只在赵和身上停了一会儿,然后便去看在右与其并辔而行的另一人。此人高大雄壮,骑着一匹大黑马,蚕眉美髯,凤目微眯,仿佛在打瞌睡一般。但当申灿注视其人时,其人眼睛突然张开,如同闪电一般看向申灿。这一眼瞥来,申灿觉得自己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几乎本能地将手搭在腰间刀柄之上。
但那人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又眯起眼睛来。
“嘶!”申灿倒吸了口寒气,心怦怦直跳。方才被瞧着时,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猛兽盯住一般,此刻浑身一松,但他的内心之中却更为兴奋起来。
这绝对是一猛将!
有这等人物效力,果然,张钦所言不虚,赵和知人善用,自己在其手下,不愁没有用武之地!
他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张钦,却发觉张钦并没有反应,他看向张钦,却发觉张钦盯着赵和身旁另一人出神。
那人面色平静,甚至似乎有些无奈,看上去不象是大官,倒象是一个被上司和同僚们弄得精疲力竭的小吏。他将手笼在袖中,目光也有些茫然,哪怕赵和在与他说话,他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申灿看到张钦神情有异,好奇地道:“张兄是遇到认识的人了?”
张钦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是,如何不是认识的人呢十余年前,我来咸阳,原是踌躇满志,但先是在咸阳之外遇到一个自称隐士的山野之人,然后又在咸阳城中遇到这位只是小吏的咸阳胥吏呵呵,彼时我才知晓,天下之大,奇才之多,我不过是碌碌之辈罢了。”
“有这么强?”申灿讶然。
他们这一路来算得上是相互熟悉了,因此申灿知道这位张先生,虽然不幸失陷于贼人之手,但他其实颇具干才,至少在申灿认识的人当中,还没有谁的见识、才华能比得上张钦的。可张钦见到这位旧相识,却自惭不如,那他所认识的这位,又会是何等惊才绝艳之辈?
“申灿。”张钦突然又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