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头鹫发出了刺耳的尖笑声,猎物的无能狂怒更能激起它杀戮的愉悦。
但马上,双头鹫却突然意识到,那个渺小的猎物,好像不是对着它咆哮。
被掀去房顶的屋子打开了房门,有头发花白的汉子从里面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涕泪横流,泪水甚至让那汉子连路都看不清——也就是这个时候,双头鹫才看出来,屋子里那个沾着尿渍的猎物敢对它反抗的原因,居然是为了给这老东西争取逃跑的时间。
只可惜,这老东西终究还是太过不中用,几步冲出来后,竟直接撞在了它的脚爪上。
“嘎嘎嘎!来得好呀!”
双头鹫的脑袋再一次低了下去。
“老子也要食,儿子也要食,这样才叫健全……吔?”
没等着双头鹫张开鸟喙,脚爪的位置却骤然一痛。
原来是那老头不知从哪里摸了把匕首,直接捅进了双头鹫的骨缝里。
“不许动我儿子!”
头发花白的老人死命地拧转着手中的刀柄,似乎期待着这样的动作能给这一刺带来更大的伤害。
若是换做捅人的话,这一刀就直接给扎死了,可惜对于足有三层楼高的双头鹫来说,这种级别的攻击却连挠痒都算不上——爪间的剧痛反而激发了这头怪物的凶性,让这本就双目猩红的怪物变得愈发嗜血。
“噫!好痛!好痛呀!”
嘴上一边这样大叫着,双头鹫一边扬起了翅膀。
只是单纯的吃掉,实在是太便宜这两个孱弱的蛆虫了,它要把这两个敢于伤害它的猎物碎尸万段,然后用他们的血来洗澡!
“杀杀杀!”
腐烂的翅膀上绽出了骨刺,双目腥红的双头鹫已然准备浴血!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这双头鹫,却看到了比它的双眼还要更红的东西。
即便它的双眼已经被血色填满,但仍旧有更浓重的血色出现在了它的视线之中——由于这一抹血色过于显眼,它甚至一度忘记了自己原本应该要做什么。
“怎么会……这么红?”
双头鹫那所剩无几的理智,竟然泛起了疑惑。
那颜色太红,也太过鲜艳,与其说是粘稠的血色,倒不如说是澄净的宝石,那一抹红色如同流淌着的纯净琥珀,是如此的夺目,如此的耀眼。
那是一双眼睛。
一双兔子的眼睛。
“……兔子?”
双头鹫低头看着脚下的那只兔子。
确实是兔子没错,就算它已经失去理智也不会认错,毕竟这东西实在是太过渺小,比那两只穿着衣服的裸猿都还要更为渺小——若是将这样一个小玩意放进嘴里,甚至都有可能会卡到它的牙缝,就算它用两个鸟喙对着剔牙,恐怕也很难剔出来。
这样一个渺小的玩意,它根本不可能将其放在眼里。
可为什么,它到现在,都没能挪开视线?
“杀,杀……”
双翼舒展却未能见血,这让双头鹫的杀戮欲望愈发地狂暴了。
“杀,杀,杀了伱!”
双头鹫猛地扑向了兔子。
只是一只孱弱的兔子而已,虽然不知道这个兔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是杀了这只兔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它甚至都不用扇动翅膀,只需要用脚爪踩下去就好了,毕竟这只兔子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
等等。
这是一只渺小的兔子,对吧?
它明明还记得,这只兔子刚刚是那么的小,它不集中精神,甚至都看不到这只兔子的形状——可是兔子的眼睛有这么大吗?这只兔子居然有这么大吗?
兔子的双眼已然填满了它的视线,兔子的身形更是高大如山!
“嘎嘎嘎——”
杀戮意志的催动之下,双头鹫最后的那点理智也彻底泯灭,曾经的它或许是有名的煞气高手,但此刻的它却已然变得如同野兽一般狂暴,它只想杀戮,只想见血,只想撕碎眼前的一切!
然而,不管双头鹫如何狂暴,那双琥珀般的红色眼眸仍旧填满了它的视线。
那双眼眸中所蕴含的意志并不狂暴,也不疯狂,更不理智,甚至都看不出什么杀意,在这种视线的注视之下,双头鹫只能感觉到一片混沌——它不知道这个兔子为什么会这样看着他,它搞不清楚这视线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打吗?是要杀吗?这兔子到底要干什么?到底想干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双头鹫猛地扑了出去。
但马上,它却好像明白了什么。
是了,它已经彻底明白了,它还在用人类的思维去尝试理解这只兔子,它还残留着人类的习惯,它还以为兔子也会和人一样——但实际上,兔子和人类完全不同,那份眼神不代表任何东西。
那确实是混沌,但也是纯粹本身。
由人身异化而成的怪兽,终究没办法战胜更纯粹的兽性。
“啊……”
双头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孔洞。
所以,这是什么时候挖出来的?为什么它完全没有感觉到?
是啊,半点杀意都没有,它又怎么可能感觉得到呢。
“咚——”
双头鹫偌大的尸身扑倒在地,只留下两只满身血红的兔子,抱着一颗心脏正在啃食着,像啃食萝卜一样。
立在尸身之上的兔子,双眼依旧血红,如同琥珀一般澄净。
而在这庞大尸身的不远处,侥幸活下来的那一对父子,却早已跪拜在地上,对着那血红的兔子不住的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