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是什么东西？”</p>
面对着那小捕快的呼喊，刀客孟虎皱了皱眉头。</p>
虽然夜幕之下，那小捕快的身形看起来有些模糊，但刀客孟虎仍旧看得出来，这确实是一个陌生的捕快——是捕快而不是捕头，这中间的差距就大了去了，毕竟刀客孟虎也曾听过，镇子上那打虎英雄的名声。</p>
当然，就算是所谓的打虎英雄，对于如今的他来说，也不过是随手就能捏死的蝼蚁罢了。</p>
但是，蝼蚁之间，亦有高低。</p>
换成稍微强壮一点的蝼蚁，刀客孟虎或许还会多看上两眼，毕竟那杜捕头之前也算是打出了赫赫凶名，他正好可以拿对方来检验一下自己的修行成果——但换成这个捕快的话，刀客孟虎感受到的就只剩下侮辱了。</p>
区区一个捕快，也配出现在他的面前？也配跟他说三道四？</p>
“算了。”</p>
摇了摇头，刀客孟虎再一次挥出一道刀气。</p>
刀气撕开了挡在前面的桌椅板凳，撕开了坚实的木质门墙，甚至一路撕碎了地上的那些泥土和青砖，没有什么能拦得住这无可匹敌的一刀。</p>
但就是这必胜的一刀，这必杀的一刀，却仍旧穿过了那个捕快的身躯。</p>
就好像，这凶狠的一刀，只不过是拂过衣衫的微风。</p>
“……嗯？”</p>
刀客孟虎愣住了。</p>
如果说这种事情出现一次，还有巧合又或者看错了的可能，那眼下接连出现两次，他就绝对没可能看错了——没道理的，这种事完全没道理的，要知道他的刀之前都杀了那么多人，怎么到这個小捕快这里就失灵了？</p>
“你小子……”</p>
察觉到不对的刀客孟虎连忙欺身上前，想要一探究竟。</p>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却听到，那浑身颤抖的小捕快，正在念叨着什么。</p>
“都是假的，都是障眼法，都是变戏法，都是骗人的……”</p>
浑身颤抖的小捕快喃喃自语着，只看那哆哆嗦嗦的样子，别说与人交手了，恐怕连鸡都不一定杀过。</p>
但就是这样一个弱到不能再弱的，蝼蚁一般的人物，却硬生生挺住了两次斩击。</p>
那无往不利的刀锋，此刻竟真如同那小捕快念叨的一样，成为了虚假的东西，成为了骗人的谎言，变成了障眼法，甚至如同变戏法一样可笑。</p>
“你……”</p>
刀客孟虎皱起了眉头。</p>
隐约之间，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p>
“这是……意志的力量！”</p>
刀客孟虎神色一凛。</p>
是了，这熟悉的味道，这超乎想象的作用方式，简直和刚才的他如出一辙——但如出一辙，也不代表两者之间没有差别，眼下这小捕快身上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弱小，意志也实在是太过薄弱，远远没有坚定到能称之为“道”的程度，简直就像风中残烛一样摇摇欲坠。</p>
可就算是风中残烛，那也终究是点燃的火苗。</p>
再薄弱的意志那也是意志，再孱弱的坚定那也是坚定，哪怕仅仅只是一粒石子，其坚硬程度，和一座大山也相差无几。</p>
而现在，坚硬的石子化解了他的攻击。</p>
“谁教你的？”</p>
想到这里，刀客孟虎不禁心头一震。</p>
他想起了，那个人人如龙的口号。</p>
难道说，是参与那次行动的其他煞气高手？他们已经开始向外传授这份力量了吗？</p>
如果真的是这样，眼前的这个小捕快真的是某个他熟识的煞气高手教出来的，那他放过这个小捕快，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他自己是想要动手的，但他终究也还是会顾及一下别人的面子。</p>
可是这小捕快，却完全没有说出师承的意思。</p>
这小捕快不仅没有说出自己的师承，反而继续拔出腰刀对准了他，那双手握住一把单手刀的样子，与其说是在拿刀，倒不如说是在给自己加油鼓劲。</p>
就是摆着这样可笑的姿态，小捕快再一次抬起了头。</p>
“大，大胆贼子！还不束手就擒！”</p>
“……哈？”</p>
刀客孟虎眯起了眼睛。</p>
他刚刚确实是想要放过这小捕快的，但眼下这小捕快自己上赶着来找死，那就怪不得他了。</p>
是，这小捕快或许确实是在谁的教导之下，掌握了更上一层的力量，但是那又如何呢？人人如龙这个口号听起来是好听，可问题是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成龙了？</p>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p>
刀客孟虎再一次扬起了他的九环大刀。</p>
就算掌握了更进一步又怎么样，就算看到了更广阔的天空又能怎么样，就算喊一万遍人人如龙，终究也改变不了一个最为根本的事实。</p>
那就是，龙之间，亦有高低。</p>
就算都触及到了这份无可匹敌的力量，但他们之间终究还是有着决定性的差距，先不说他已经先一步掌握了自己的“道”，单说意志本身，他们之间就已经是云泥之别。</p>
一边是身经百战，还没悟道的时候就已经能以一敌百的煞气高手，另一边是鸡都没杀过，甚至连刀都没正经摸过的所谓捕快，两者之间，真的有所谓的可比性吗？</p>
甚至来说，就算抛开意志本身，单说彼此掌握的力量方面，双方之间也是差别巨大，他这边本就有着煞气作为最凶狠的手段，眼下又掌握了心力的应用，香火愿力他虽然还未曾沾染，但也已经摸索出了一些应对的办法。</p>
反观这小捕快，一没有煞气，二看不见心力，更别提什么香火愿力了。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把破铁片子刀，就算已经窥见了更进一步的道路，又能如何呢？</p>
或许他们确实是踏上了同一条道路，但他们的出发点，却实在是差了太远。</p>
“人人如龙……呵，人人如龙！”</p>
想到这里，刀客孟虎不禁嗤笑起来。</p>
人人如龙？这种事情怎么可能？</p>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只因为人从出生开始就已经展现出了差距，强壮的就是能凭借力量去欺凌弱小，聪明的就是能凭借智慧去玩弄愚蠢，跑得快的就是能像遛狗一样遛着那些跑得慢的，跳的远的就是能一把抓住那些跳不远的。</p>
这就是差距，是与生俱来的差距。</p>
就算所有人都窥探到了那更进一步的光景，也总有些人，会优先于他人，先一步脱颖而出。</p>
就比如刀客孟虎，他就觉得自己会是那快人一步的，并且他也确实做到了，他敢说自己绝对是那些人里第一批领悟到“道”的人——快人一步，这就拉开了差距，再加上人与人之间本就有着天资上的差别，这种差距只会拉开更大。</p>
一步落后，就是步步落后，就是永远落后。</p>
“这，也就是杀的真意了。”</p>
这一刻，刀客孟虎竟再一次有所明悟。</p>
所谓杀伐，从来都不是为了见血，又或者说，不止是为了见血。看似血腥的杀戮，实际上是更为质朴的行为，是对万事万物之理的具体表现，是自古至今从未消失过的事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