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献丑了”,随即雪克壶在他手里仿佛突然成了精!那摇晃速度之快,就像是雪克壶演了一出佛山无影腿。冰块和酒在壶内发出清脆悦耳声响,蓝清章享受得微微眯起了眼睛。
火候恰到好处之时,蓝昼将酒倒入高脚鸡尾酒杯,迅速地在杯口抹了一圈盐,稳稳推到蓝清章面前。“这杯‘无言的父亲’,致您。”
蓝清章但笑不语,端起来品一口,眉间一跳,眼神欣然地给了儿子一个无言的赞赏。蓝昼一脸荣耀地按住心口回礼。
“其实迈克无端端跑去伏击你,这里头也有王爱民故意放出消息的缘故。”蓝清章收下儿子的心意,淡笑着回礼:“王爱民那边我看你似乎已经有了对策。迈克兄弟几个,我会约束好,你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哎呀挺识时务。蓝昼心里嗤笑,面上一脸感激:“让您操心了,我真是不孝。”
蓝清章正要谦虚两句,只听他接下去就委婉而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就不留在这里给您添麻烦了。机场那边有我的人手,早就已经安排好了的。只要能安全抵达机场,我们立刻就回中国去。”
“好,我安排。”蓝清章豪爽地调来一队侍卫给蓝昼,“我把他们送给你了,一路护送你回中国,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说什么保护,这分明就是监视。但是外面现在腥风血雨,蓝昼人手不够,要想平安抵达机场,必然就得答应这桩交易。
父子俩一来一回打了个平手。蓝清章老神在在喝他的无言父亲,蓝昼脸上笑嘻嘻、心里MMP,忍不住拿话刺他:“这样也好,”他一脸诚恳,“等我处理完一厂的事情,年后回到欧洲时再把他们完璧归赵还给您。”
蓝清章看了他一眼,笑笑:“如果你真的来欧洲,这队人可不够用。”
“我明白,我有准备,多谢父亲关心。”年轻英俊的男人,露出令华尔街闻风丧胆的冷峻微笑,“我和夏白打算在中国注册,明年在欧洲举办婚礼。”
蓝清章但笑不语,“唔,”他享受地浅酌,有感而发地风雅吟道:“美人美人劝我酒,有客有客听我歌。”
须臾酒醉美人睡,我亦不知天与地。蓝昼心里骂他下流当风流,面上笑笑地叫他父亲,“您的中文水准超出我的想象。”
蓝清章矜持地向他举了举杯。
“这样的诗词,也是我妈妈教您的吗?”蓝昼冷眼瞧着那矜持得意神色被风吹雨打去,他垂眸给自己倒上一杯威士忌,“怎么?提起我妈妈,看您脸色都变了。”
浮三块冰的纯威士忌,后劲醇厚,悠长的岁月感剧烈冲击蓝昼大脑神经。他赞叹地品了一口,放下酒杯继续笑笑地说:“我没别的意思。刚才看您对夏白那么亲切,我想到如果我妈妈还活着,她一定也很喜欢夏白。”
蓝清章居然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那是当然。
无耻!蓝昼捏着酒杯的手青筋暴起!
其实这对父子多像啊,这样对坐着小酌,各怀心思地双双一垂眼,像是同一个人相隔了几十年时间变迁的镜像。
只是就像蓝清章说的,他经历过蓝昼经历的一切,他理解蓝昼,蓝昼却还无法理解他。蓝清章用手指沾酒,悠闲地在乌金木台面上写了两个中文字,一边写一边微笑着自嘲:“我没写错吧?唉,上个月打高尔夫弄伤了手腕,很久没练字了。”
蓝昼凤眸含冰,扫了一眼,一个“翼”字,一个“理”字。笔力劲挺、入木三分。
“蓝——翼,蓝——理。”蓝清章低声喃喃地念,“这是我跟你妈妈商量好的两个名字,男孩女孩都能用。可惜没能给你用上。给以后你和夏白的孩子取名做个备选吧。”
“……”蓝昼沉默良久,慢慢松开捏着酒杯的手,“你在故意激怒我?”他玩味地笑着问。
蓝清章诚恳地说不是的,“昼,过去的事,当时的我尽了全力。如果是你处在我当时的位置上,我敢说你不一定能比我处理得好。”
蓝昼浅浅冷笑:“父亲这话我就不敢苟同了。我要怎么处理,才能比抛妻弃子更差劲?”
他句句顶嘴,讽刺至极,但又听起来礼貌得无可挑剔。蓝清章被他怼得无言以对,宁愿他还像昨天张牙舞爪痛快说脏话,比现在这样软刀子刺他更舒服。
算了,蓝清章心里叹气,当年他自己也是这样谁劝都不听,凭什么要求儿子知难而退呢?
“行吧,你有自信,是好事。”蓝清章从容浅笑,“但愿夏白她比你妈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