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上药,陆贵根的右裤腿已经卷到了大腿根。本来按照大夫的意思,要么把右边的裤腿给脱下来,要么用剪子把膝盖以下的布料给剪了。
但陆贵根不舍得就这么浪费了一条裤子,也羞于把半条裤子脱下来暴露,最终还是选择把裤腿卷到大腿根。反正那裤腿宽松得很,不会勒着伤处。
墨绿色的药糊涂在伤处后,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原因,那凉飕飕的感觉让陆贵根的疼痛和烦躁减轻了不少,整个人明显变舒坦了。
将黏糊糊的墨绿色药糊均匀涂抹一圈后,大夫又取来两片长长的薄木板,一左一右贴在陆贵根的膝盖左右侧,并用布条束缚固定好。
虽然陆贵根没有骨折,也没有出现筋骨错位的现象。但为了限制他的行动,好让裂开的骨头尽快痊愈,很有必要这么处理。
陆贵根现在这么个情况,完全不能走动,所以陆福生又给了车夫几个铜板,让他待会儿直接载着陆贵根到家门口。
因为多收了陆福生的钱,所以这个车夫十分有耐心。在陆贵根敷完药,大夫说可以离开的时候,他还帮着抬了一下担架。
躺在牛车上,陆贵根百感交集。
“福生,谢谢你。待会儿见着我爹娘后,你干万不能告诉他们,我这腿治了三百文钱。要是他们问起,你就说……你就说只花了三十个铜板。”
“还有,我现在没那个能力还钱。但我保证,我绝对不会赖账的,我后边一定会想办法把钱还给你。”
先前欠的那笔赌债,他家里根本掏不出来,还是村长从村里的公用里挪出来,先借给他们家才解决问题。
这会儿,他家里还在卖力地挣钱,以还清那赌债。倘若得知又多了三百文钱的债,家人们肯定会连觉也睡不踏实。
“嗯,钱的事后边再说吧。”陆福生这般安慰道。
事实上,当他主动开口,提出要借钱给陆贵根治腿时,便已经做好了陆贵根还不上钱的准备。
毕竟陆贵根的家境如何,陆福生也是看在眼里的。那个贫困潦倒的家庭,绝对拿不出三百文钱出来。
陆贵根的本性并不坏,只不过是受到了陆元宝的教唆,所以才会犯一些没意义的错。
再退一步来说,陆贵根其实也是可怜人一个。谈不上可恨,顶多是可悲而已。
因为家境贫穷的缘故,他从小就特别自卑,在同龄人跟前有些抬不起头。
平日里,陆元宝和陆俊才跟他走得很近,且会在物质上给他一点小甜头,所以他才会唯他们马首是瞻,变相当起了他们的走狗。
担心行驶过程太颠簸,导致陆贵根的腿受到影响,牛车的速度刻意放缓了不少。
先前在回春堂的时候,陆福生和陆贵根还能说上几句话。坐上牛车后,二人却无话可说,空气安静得有些诡异。
好几次,陆贵根欲言又止,很想对陆福生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那些话又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陆福生倒还没什么,一坐上牛车,他便从书袋里取出一本书,旁若无人地看了起来。
这会儿,他看得聚精会神,完全不受外界的影响,眼珠子仿佛黏在了书上一样,怎么也挪不开。
眼看陆福生如此专注,整个人都沉浸在书本中,似乎和外界彻底隔绝了,陆贵根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遐想。
明明陆福生和他们穿着同款的青色长衫,整体气质和大家都差不多,可陆贵根却觉得陆福生整个人透着一股不符合他身份的儒雅。
越看越怪异,陆贵根甚至觉得陆福生不属于陆家村、不属于同安镇,他不应该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