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鸟入山林的时辰,秋阳西垂,云霞铺叠天空,浸染满山林木。入川栈道间,持续了近半日的追杀已然宣告结束,血腥的气味在秋风的吹拂下,逐渐消散,杀声虽止,但周遭的鸟兽仍旧避得远远的,零星的蝉鸣都透着种凄凉与小心。
南去三泉关五十余里,栈道已然被截断,再南边,在蜀将的王审超的命令下,或焚,或拆,栈道尽毁。自王审超的率领下,蜀军是边撤边毁,停一地,烧一栈,就像点亮一盏一盏的率明灯,连绵二十余里,直至漫天岭。烟气、火光炽烈,仿佛在与映红山林的夕阳争辉。
站在断绝的栈道前,最先点燃的焚烧点,火势已经减弱,但升腾的黑烟,弥漫的热气,仍旧能够感受得到。本就有些黑的面庞不免被熏得更深,慕容承泰满身浓重的血气,不由骂了一声“这些蜀军,端是可恶,辛辛苦苦建起的栈道,这样毁了也不心疼?”
在三泉关破后,慕容承泰受王仁赡之命,径率一部越关南下,除了追击败兵之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抢占三泉至蜀寨之间的栈道,以免被其焚毁。
蜀军能够想到的事情,汉军这边一样能够想到。为灭蜀,大汉这边三年以来,从朝廷到西南,是做足了准备,完全做到知己知彼。对伐蜀大军而言,蜀军的城关虽险,但不足过虑,再坚固的城寨,也需人去守。论将,论兵,汉蜀之间的差距,有若云泥之别。
是故,道路的通畅与辎重的保障,才是此番灭蜀之战的关键。在破了三泉关之后,王仁赡是当机立断,都顾不得清剿关内残敌,即遣慕容承泰南下。
不过,紧赶急追,没曾想到,被一干援兵给耽误了,并成功销毁了栈道。
“将军,道间残敌已经被肃清,活捉了两百余人,可惜让其监军刘廷祚给跑了!”一名下属的营将身携战后的煞气上千,朝驻足南望的慕容承泰禀道。
“都杀了!”慕容承泰闻言,顿时杀气腾腾地道“若不是这些败军相阻,我早就追到漫天岭了!”
听令,知道慕容承泰心中郁闷,营将还是小心地规劝道“将军,都帅有严令,这杀俘之事,做不得啊!”
慕容承泰当然也只是心中不忿,口中发泄一番罢了,当即道“留一营人,就地休整巡看,保证栈道,免出意外。剩下的人,收容阵亡弟兄,带着伤兵、缴获,回三泉关!”
“是!”
入秋之后,天色明显黑得快了,怀着郁闷的心情,领着吹着凉风,走着夜路,回转关城。
三泉城,南倚鸡公山,北傍嘉陵江,以境三泉山得名。若说利州占入蜀要道,扼川北咽喉,那么三泉即为利州之口。东南是米仓山脉,如欲进川,乃必由之路,也是汉军初战必夺之要地。
经过半日的清理,城关已然肃清,彻底纳入汉军掌控,蜀军俘虏,移驻城外,单独设营看守,而伐蜀的大军,也已在诸将的率领下,陆续抵临,营于关南。
而此番伐蜀的汉军主帅向训,也被先锋主将王仁赡迎入城中。北面关楼,遍布着战争的创痕,血未凝干,尘扬烟熏,尸体虽已清理,但残留的痕迹无不显示着厮杀的剧烈。
“三泉的守军抵抗很顽强嘛!”向训征袍加身,满面威严,观察着战斗的痕迹,说道。
王仁赡初战建功,心情很不错,说道“那李进自诩蜀中悍将,却也不过如此,终究难抵我大汉勇士,被张琼砍了脑袋。由此可见,蜀中无人,无名之辈,也敢猥称大将。”
听其言,向训问“此战伤亡了多少人?”
“连日猛攻,亡263人,轻重伤加起来有500余人!”提及伤亡,王仁赡唏嘘了一声“不过斩获颇丰,杀敌过千,俘虏700余人,缴获的粮食足有5万斛。蜀军于此,屯粮倒也不少!”
“伤亡不算小啊!”向训说了句,不过还是对王仁赡此战的战果表示肯定“但是,此战意义不小,打出了我汉军的威风。三泉关可谓坚实,仍在数日之间,为我军所破,足以警示诸城寨蜀军,三年过去,他们仍不是我军的对手!此后,敌对阵即先怯三分!”
“都帅所言甚是!”王仁赡道。
“所有伤亡的将士,都是大汉的英雄,当与有功将士,一并记录在簿,待战后上报朝廷酬功!”向训指示道。
“末将已着军中宣慰军吏,造册登记!”
“好!张琼呢,此战破城斩将,他当首功!”向训问起。
闻问,王仁赡轻笑道“正在营中疗伤,他亲冒矢石,身先士卒,连续三次登上关城,身被数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