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赵匡胤这么一说,党进若有所思,旋即就是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原来你是在顾忌北路大军!两路进兵,同时伐蜀之师,他们走得慢,难道还要怪我们进军快吗?再者,将士们一路西来,也是经过苦战厮杀的,自夔州至成都,那么远的距离,何其辛苦?
如今,成都就在眼前,唾手可得,都帅却心存犹疑,想将破城灭国的大功分出去,若是让将士们知道了,怕会生出怨气!”
“我看呐!就属你的怨气最大!”赵匡胤瞪了他一眼,道“你都作此想法,北路的将领们呢?若人人都以自功大,矜功邀赏,两军必起争端,进了成都,亦生其乱!”
事实上,赵匡胤心里也有些纠结,对党进的认识想法也能理解,但是,他看事情的角度终究不同,他不只是一个军事家,还是政治家。玩政治的,事情考量难免复杂些。
他这支东路军,无论从兵力还是将领上来说,都属偏师,是策应北面大军的,飞驰至成都,已经有喧宾夺主之嫌了,难免引起北路军的嫉惮。
倘若北路大军仍受阻与利州抑或剑阁,那么赵匡胤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拿下成都。然现实情况是,北路军已经尽破北面阻碍,越过险要,进入绵州,距离成都急进也就一两日的路程,骑兵更是旦夕可至。如此,赵匡胤就不得不多一层顾虑了。
对于赵匡胤来说,他此番领军,提前一步抵临成都,功劳已经足够大了,回朝之后,加官进爵,荣耀满身,是肯定的了。若是还不知足,容易引起别人的嫉妒与攻讦,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赵匡胤岂能不明白。甚至于,就眼下的情况,北路军将士恐怕已经有想法了
再想想北面的将帅们,向训、高怀德、王全斌那些人,哪个资历、身份、地位弱于他。即便向训素有气度,也难免不生出些想法。
在确保功勋的情况下,为了进一成都,冒着得罪北路将帅的风险,不值当。吃独食,可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再者,有一说一,相较于东路军,北面的战事,总体看来,将士确实要更辛苦些。
当然,有的话,是不好与党进直说了。与他讲这些,都是话题谈到了这里,甚至于,看党进的反应,赵匡胤都觉得自己说多了。
想了想,赵匡胤十分严肃地对党进道“此事,我意已决,勿复多言!还有,我们方才的谈话,不许泄露出去,以免引起军心动摇。记住,要以大局为重!”
听赵匡胤这么说,党进很想回一句,我不知道什么大局,但面对其严肃乃至严厉的表情,还是老老实实地听命“是!”
未己,寨前军校前来通报,成都有使者出,欲求见都帅。脸上不禁流露出好奇,拍了拍生着闷气的党进“走,我们去看看这成都使者来意!”
在汉营前,李昊与赵季文一文一武,恭候在前头,身后是上百辆装满了物资的驮车及押送的人。
营门大开,赵匡胤与党进走了出来,听到“都帅”的称呼,李昊与赵季文赶忙上前行礼,并做自我介绍。
目光中难免玩味之色,赵匡胤瞥了眼赵季文,看得这厮很是尴尬。又瞧向一脸老相的李昊,问道“二位来此何干呐?”
李昊上前一步,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说道“回都帅,王师远来,车马劳顿,下臣特奉命,准备了些酒肉前来犒师,另从城中召集了些仆妇给大军备炊。”
小心地打量了赵匡胤一眼,李昊又双手捧着降表,敬上,说“王师之至,皇威电赫,圣略风驰,我家国主不敢再婴城相抗,今愿顺应大势,献土归诚,特进降表,唯冀保全阖城性命李,请都帅纳之!”
李昊言罢,跟在赵匡胤身边的党进,眉眼之间不禁露出了兴奋的色彩。看了看赵匡胤,张口欲言,生生忍住了。
赵匡胤则接过降表,打开看了看“臣生自并门,长於蜀土,幸以先臣之基构,得从幼岁以纂承
顾眇昧之馀魂,得保家而为幸。庶使先臣寝庙,不为樵采之场。老母庭除,尚有问安之所。见今保全府库,巡遏军城,不使毁伤,将期临照。臣昶谨率文武见任官望阙上表归命。”
阅完,赵匡胤轻笑着赞叹道“好文采!”
闻之,李昊不由老脸微红。
没有注意其异样,赵匡胤想了想,在李昊意外的目光中,将降表递还,说“虽已兵临城下,孟氏能够顾惜成都百姓,免千年古城毁于战火,也算悬崖勒马,功德无量。不过,这封降表,不是我赵匡胤能够受纳的,二位可奉之,前往北路军中,进与我大汉两川行营都部署向公。
公已在南下之途,距此当在不远,就烦劳二位辛苦些,再北上多走一段路。至于这些犒军之资,本帅就笑纳了!”
李赵二人对视了一眼,赵季文有些纳闷,李昊则有些意外,随后若有所思。
“党将军,派一小队骑兵,护送他们北上!”赵匡胤对党进吩咐着。
“是!”党进高声道,但是个人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愤慨。
“都帅,这一日夜间,你可是放弃了三次进驻成都的机会啊!”回帐途中,党进一脸难受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