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璟的语气难免嘲讽,当年淮南大战的经过于结果,还是有些细情传到塞外的。对于辽国的君臣们而言,兵马比汉军众,又有水军优势,结果半年的时间,连损十余万众,闹得个割让半壁江山以媾和的结局,让人鄙视也是理所应当的。
耶律屋质则道“陛下,臣以为,不论江南如何孱弱不堪,汉军如欲尽平之,少不了十万之众,渡江南下。试想,如果十万汉军北调来对付大辽,对于我朝而言,又是何等大的麻烦?只需江南,能够牵制南朝十万之师,于我朝便已发挥其用处!”
听耶律屋质这么说,耶律璟说道“如你所言,汉伐江南,需十万之众。然大辽若动,汉主暂时搁置南征,全力北上对付我军,虚南实北,留一偏师于南方布防,以南唐的实力,能否发兵北上,为我朝牵制汉国?倘若那样,南唐又岂能牵制十万汉军,最终,还是大辽与汉之间的全面大战”
从辽帝的话里,听出了顾虑,耶律屋质却十分坚决地道“陛下,如辽汉战起,自当全力以赴,倾国相争,断无留力的可能!”
耶律璟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这个说,严肃地问道“在座诸位,都是大辽秉执行军政多年的重臣,熟悉国情,以你们之见,目前是与南朝全面开战的时机吗?”
对于此问,众皆默然,一时不好接话。如今的辽国,也算是富起来了的,一个正在向成熟走进的国家,难免有所顾忌,断大事也不是头脑一热就轻易决策的。
这个时候,在座一名十分年轻的贵族站了起来,道“陛下,诸公都说南朝强大,难道因其强大,就畏惧了吗?我大辽自太祖奠基、太宗开国,所向披靡,四方畏服,南朝也是我纵横驰骋,予取予求之地?怎么到今日,反而诸般顾忌,迟疑不决,既然南朝必为大敌,何不干脆敌之,我大辽难道就弱了吗?大辽的勇士,不敢提刀啥敌了吗?”
这名年轻的贵族还不满20岁,叫作耶律敌烈,乃是耶律璟的四弟。听他一番慨而慷的言论,倒也不乏振奋人心的效果,耶律璟笑道“巴速堇勇气可嘉啊!倒是我顾虑重重,不复锐气啊!”
说完,耶律璟陷入一阵沉思,大臣们也不敢打扰他,良久,耶律璟正身,以一种郑重而认真的语气道“纵观南朝千百年历史,每逢中原内乱,便是北方崛起,称霸之时。今时亦然,李唐崩灭,群雄割据,我太祖、太宗皇帝率领契丹男儿奋起,威压四方,南向争锋,奠定霸业。
然自古以来,不论草原多么强盛,可有力抗中原统一王朝,而最终取胜利的先例?自匈奴至突厥,哪个不是盛极一时,却在于中原的对抗中,走向衰亡,为人所替代?”
耶律璟以一种十分理性的口吻,淡定说来“中原如果不内乱,那么大辽实无南下吞灭天下的可能,而况于在位的是一个雄才大略的君主。如今,南方的汉朝正在走向统一,如果举国相抗,以大辽的实力,能否击败汉朝?即便能败之,又可能灭之?
在我看来,大战一起,汉人能败三场、五场乃至更多,我大辽却不然。倘若两国不发生不测剧变,双方全面对抗,对大辽而言,最好的结果,或许也就是两败俱伤了。
而倘若国力耗损巨大,大辽必当再度陷入危机!诸位都大辽的有识之士,我的意思,应当都能明白吧!”
听耶律璟这么一番话,在场的几名大臣,都不由陷入了沉思。耶律屋质抬头,注意到辽帝神宇间的凝重,起身深吸一口气,说道“陛下远见,剖析在理,臣拜服。然正因如此,大辽才正该积极采取主动,打击南朝。诚如陛下所言,辽汉之间,必有一战,并非图一时争霸,而为百年国运,毫无回旋余地!”
“大辽罢兵休养多年,国力逐渐复苏,如非局势所迫,臣等也愿再育养生民十年八载。然我欲待之,然天下形势并不待我!”萧海漓也站了出来,说出他的看法“早晚要对付南朝,与其等他尽取江南,全力对付大辽,莫若趁机打击,阻止其统一,消耗其国力。如此,大辽可始终占据此优势!”
“南院大王负责南面事多年,对汉事务当更加熟络,你也说说看?”耶律璟又看向耶律挞烈。
耶律挞烈态度也很明确,说“陛下,原本臣视汉为大敌,却也不建议匆忙动兵,然北院大王说得好,如为争取国运,就当果断进取。南朝欲为之事,我朝必阻之。
再者,与其待他平定江南之后来攻我,莫若我们主动去打他,把战争引入汉境。并且,汉军长年动兵,其军民财力,想来也疲竭,可以伐之!”
“诸位意见一致,看来,辽汉之间的战争,是不可避免了啊!”耶律璟突然站了起来,环视一圈,满脸释然的表情,轻笑道。
扬了扬手,耶律璟语气平淡中透着坚定,下定决心一般道“那就议一议,如何动兵?”
“陛下,大辽已经多年未经大规模战争,汉军则不然。臣以为,如欲对汉作战,还当做更充分的准备,再行南征。”耶律屋质说道。
显然,似耶律屋质者,虽然敌视大汉,建议战争,但仍旧保持着理智,不欲操之过急。
耶律挞烈则道“臣以为,大辽可秘做战争准备,或可在南朝动兵江南之时,突然发难,使其陷入两面作战的窘境!”
对二者的建议,耶律璟颔首表示认可。
不过这个时候,萧护思出声了“陛下,臣还有一要事相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