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看?”刘承祐抽了口气,看向他的首席谋主魏仁浦。
魏仁浦表情严肃,认真思量几许,慎重地道:“陛下的猜测,再联想契丹国内这几年的情况,很有可能!”
不待刘承祐发问,魏仁浦解释道:“契丹乃我朝大患,近年来虽未有大的交战,但始终不敢大意,枢密院下军情司也投入了不小力量,探查其国内情况。”
“契丹先主亡于陛下之手,那契丹主耶律阮四年前率师北上,争夺帝
位,幽述律后与叔李胡于祖州,本就得罪了一大批契丹贵族。继位之后,威加诸部,削其部民,以强本部。大赏亲信之臣,任用北亡汉臣,而轻视契丹贵族。种种举措,都使契丹主大失宗室、贵族之心。乾祐元年至乾祐二年,耶律天德、萧翰等宗室,先后谋叛政变,就是明证,契丹内部,并不安稳。”
“而那契丹主耶律阮,虽有仁厚之名,然野心盈胸,时怀南侵之意。当初失了幽州,稍作整顿便遣耶律安抟率大军南下,为燕王赵延寿率军民拼死以抗方休。”
“念及契丹国内局势,臣大胆猜想,契丹主举兵南下,一可起以邻为壑之效,压制国内不满之贵族、部族;二可借机掌控诸军;三则报当年大败之仇;四则复夺幽燕、乃至河北之地,至不济,可夺财货子民,再不济也要坏我河北诸州生产。”
听完魏仁浦的解释,殿中静极了,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注目舆图良久,刘承祐不禁一叹:“魏卿所言,虽属揣测,然析有条理,综合其形势,朕不敢不慎重。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啊。诸位,倘若契丹当真大举南下,如何应对?”
此问一出,王朴脸色变了又变,一咬牙道:“陛下,如契丹当真大举南侵,那我朝攻伐淮南战略,就必须要做出调整,乃至延后!”
看得出来,王朴进此言,是下了很艰难的决心,要说臣子中,最在意南征的人,非王朴莫属了。这毕竟是他,一出山就提的“平边策”,并且一路跟着准备、调整、优化,耗费了极大的心力。
刘承祐都诧异地看了看他,当即摇头:“不!南征战略,已然筹备那这般之久,朝廷投入巨大,岂能轻易改弦更张!”
“别说如今就是个猜测与征兆!”刘承祐面上一狠,抬手用力一拂袖,霸气地说道:“就是契丹当真大举南侵了,朕苦心孤诣,朝廷戮力同心,军民缩衣节食,大汉积三载之功,爆发出的能量,难道还不能抗契丹而取淮南吗!”
听刘承祐一眼,高行周、慕容延钊这样的武人,皆有所感染,情绪上来了。王朴也有所恍惚,但很快调整过来,拱手向刘承祐:“陛下,臣
当年提出‘先南后北’战略,便有言,需待良机,除南方局变,我朝攻伐准备完成之外,北方契丹的威胁,也不得不顾。甚至于,北方的威胁,首在其冲!”
“契丹如有南侵之意,则必非良机,否则,北寇南袭,而南方战事不顺,淮南不能骤下,大汉绝无两面作战的实力!”
连王朴这个为了“淮南战略”呕心沥血的人,都这般说了,刘承祐有些发热的头脑强行冷静了下来,想了想,意外地朝王朴一礼:“得良臣如此,是朕之幸,是大汉之幸!”
“陛下,臣受不起啊!”王朴意外之余,赶紧回礼,腰弯得更低。
起身,刘承祐看向魏仁浦,郑重地问道:“如契丹大举难请,我军于河北采取守势,全力南击江北,速战速决,可行否!”
迎着刘承祐认真的目光,魏仁浦也冷静地思量许久,然后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恕臣直言,不行!兵者国之大事,容不得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