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闻言,放下手里的茶盏,不无得意道:
“前朝有位画马名家,唤做陈闳(hong),他笔下之马重在写实,臻于神妙。
然鄙人更喜他的弟子唤做韩干的,说来此人还与这辋川别业的主人有些关联呢。”
“竟有此等巧事,公子何不说来听听。”
怀婉以手托腮,饶有兴致地问道。
“相传韩干年少时,曾为酒肆雇工,与这店里的小厮一样,受人驱使。
后机缘巧合遇到了王维。王维赏其才华,遂资助其学画。
经十馀年,果艺成。此人所画之马重在神似。
一改前人画马之螭颈龙体、筋骨毕露、姿态飞腾之‘龙马’作风。
反而匹匹膘肥体壮,神态安详,取例精准,已达出神入化之境界。
姑娘大可选其《玉花骢图》、《照夜白图》、《洗马图》、《八骏图》等任一副细细揣摩。
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洛怀川闻听这位公子对画马娓娓道来,瞬间联想起宋仁宗也素喜画马。
细看他神态祥和中属实透着一股逼人的贵气。再比对一下他的年龄,
不由得当下大喜过望,心中暗道:
“愿不得静贞师太对此人礼敬有加,原来早窥天机。”
想到此处,当下拉着怀婉道:
“公、公子,何不也效仿摩诘居士,收下舍、舍妹为徒
也就此留下一段佳话。婉妹,怀不快近前拜见恩师。”
怀婉被二哥的举动先是惊得一愣,虽有意拒绝,
却见他一个劲地使朝自己眼色,便知其此举定有深意。
再想到有位师父也不错,况这位公子器宇轩昂,性情宽厚。
于是端起几上的茶盏道:
“师父在上,请饮了这盏香茶,收下劣徒。”
原以为那位公子会拒绝,不想他却呵呵一笑。
接过茶水一饮而尽,随即言道:
“鄙人可是收下了令妹,却还未请教二位尊姓大名”
“在、在下洛怀川,舍妹洛怀婉。”
“怀川,胸怀锦绣山川,这名字起的好。
看你年纪与我相仿,何妨以兄弟相称,如何”
洛怀川闻言,自是求之不得,不过表面上却故作推辞道:
“小子出身商贾之家,如何能、能与公子这样的贵人称兄道弟”
“贤弟此言差矣,想那刘备乃汉景帝刘启之子中山靖王之后。
尚与卖草鞋的张飞与四处避难的关公结为兄弟。
古往今来,哪个帝王将相、公子王孙还没有一二挚友。
贤弟不必多言,愚兄说是,即是。”
“如,如此,小子便高攀了。”
言罢,报上自己的生辰八字。
竟小了那位公子一岁,遂恭敬地躬身施礼道:
“如此,小弟便高攀了。”
公子见状,心情很是愉悦,连连微微颔首道:
“好好好,如今你我既是兄弟,为兄也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贤弟应允。”
“兄、兄长但有所请,愚弟无不应允。”
“爽快,愚兄平素除喜画马之外,犹爱占卜预测,以打发沉闷之时光。
适才在大相国寺,我见那号称‘神眼窥天’谢大师皆甘愿拜在门下受教,足见贤弟之高才。
我已收下令妹,贤弟如再收下我,岂不是两好合一好,正好。”
洛怀川万万没有想到,仁宗皇帝如此平易近人。
自己一不小心竟成了他的恩师、兄弟。
看来穿越到明朝时,在洛家祠堂看到的族谱诚不欺也。
想到此处,便挺直了腰板道:
“那、那贤弟便随兄长所愿,不过这拜、拜师茶便免了吧。
对了,你我即是兄弟,兄长可否方便透露一下高姓大名”
那位公子手里盘着那块羊脂白玉蟠龙把件,沉吟半晌,方才缓缓言道:
“鄙姓李,名寿春。”
“寿、寿春这倒使贤弟想起崔敦的一句诗‘奉觞更喜嘉宾会,同祝吾皇万寿春’。”。
不想李公子闻言,却眉头一皱道:
“哦,愚兄也算饱读诗书,如何未曾听过此句
这崔敦又是哪朝、哪代人士”
洛怀川见他发问,不由得暗自埋怨自己。
一时不小心,竟将南宋名臣崔敦的一句诗溜了出来。
正不知如何回复时,却见李公子的小厮急匆匆走了进来。
附在他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再看李公子眉头微蹙点了点头,站起身道:
“贤弟、婉妹,愚兄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了。
烦请与静贞师太言语一声,改日再品佳肴。”
话音未落,人已迈开大步便往外走。此时已是明道二年(033年)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