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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银子怎么可能?是不是作弊了?”
“怕不是陶家为了赢,自己寻了人去高价买的吧?”
高台下商贩们七嘴八舌,虽然众人大多听过陶家三娘善谋算的盛名,但也总觉得再聪慧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小丫头片子,正经场合上又能兴起多大风浪。
盛名下的难复,才是他们最愿意看到的。
候选人之一的米家长子米粮盛是个耿直的性格。许是家中背靠半城粮仓的缘故,自小便将他养得肥硕圆滚,此时站在四人的最左侧仿佛一个圆溜滚滑的矮王八。
他在四人中年纪居长,骨子里又对女子行商抱有偏见,此时再听周围人这么一起哄,立马扯着嗓子向缪一清喊道:
“缪老,这镯子完好时也就值个三十两银子,如今裂了道缝却被陶三娘卖出了原价!这话说出来谁信啊!”
跟在米粮盛身后的小厮一听主子不平,立马跟上捣乱:
“作弊!作弊!肯定有黑幕!”
他这么一叫,本就等着看好戏的商贩们立马群情涌动起来。
一时间,和财堂的庭院内竟比城东头的菜场早市还热闹。
顾重楼脸上一派风轻云淡,用手打理着自己落在胸前的两缕垂发,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不能像米粮盛这般没了气度。
虽是商人之子,但他却极其在意自己的外形。
比如今日他特地选了一件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刻丝直裰,骑在高头大马上招摇过市时,从红着脸窃窃私语的女子眼中,他便知道自己有多么的飘然若仙。
他细细地挽了挽金丝线样式的袍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陶姜啊陶姜,你聪慧过人又怎样?一个破镯子能卖出三十两银子又怎样?
这世间有大把的男人看不得女人上位,更看不得女人骑在男人头上把控这个世界的方向。
都无需我多言语,便有一堆人急着将你拉下来。
我自做好翩翩贵公子,这咬人的活便让这帮废柴去干吧!
缪一清看着台下脸红脖子粗的米粮盛,冷冷地哼了一声,又将手中的锦盒往桌上重重一磕,台下便立刻安静了下来。
毕竟做了十年和财堂堂主,这点威仪还是有的。
缪一清的眼底有一丝凌厉闪过,看得方才起哄的人心底直发毛:
“我缪一清之所以能被各位族老推上总商之位,不是因为我缪某人能力有多出众,而是我素来推崇以诚待人的经商之道。莫说这小小的总商之选,便是我半辈子的行商生涯中,都从不存在过黑幕与作弊!”
说完,目光如利剑一般扫射在米粮盛身上,又缓了缓口气嘲讽道: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别人做不到,空口否认便是那井底的盲眼之蛙,多叫上两声都是让人笑话!”
缪一清在祥溪县商界素来以德服人,便是米粮盛的爹到他面前都得礼让三分。
米粮盛被他这么一呛,哪里敢还口,只能把气都撒在小厮身上,拳打脚踢怪他多嘴。
缪一清也不在他身上多费时间,命小厮将刚才四位候选人的答案取来,放到台下的案桌上让众人传阅。
四个人的法子各不相同,所以达到的效果也高低不等。
米粮盛的法子很质朴也很直接,便是让伙计鼓吹这冰种飘花翡翠镯子成色有多好,水头有多润,30两的镯子2两贱卖也算是客人得了便宜。
所以半柱香不到的时间,米粮盛的镯子便以二两的价格愉快成交。
而水云天则是为镯子配了个银雕龙凤嵌珍珠楠木盒。
客人对镯子兴趣缺缺,却对着雕龙嵌凤的楠木盒爱不释手。
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45两价格买走了镯子并盒子。
由于这楠木盒造价昂贵,成本价便是40两,所以水云天的镯子最终只能算以5两价格成交。
而顾重楼的法子,倒也是颇为亮眼。
他为这镯子的裂缝虚构了个“名头”。
伙计按照顾重楼的吩咐绘声绘色地给客人讲道--
这镯子本是前朝允嘉皇后所有,当日军临城下,但前朝皇帝依然在酒池肉林中醉生梦死。
允嘉皇后多次谏言却毫无作用,怒其不争将这镯子砸在殿前的金丝楠木大柱子上,怒斥“宁为玉碎不为瓦”,骂完便触柱而亡。
前朝允嘉皇后的确是在大军攻进大殿前自杀身亡,但撞柱子之前有没有摔过一只镯子,彼镯又是不是此镯,这便无处考究了。
不管如何,这个故事对客人来说很受用,于是爽快地掏出了15两银子。
如果没有更高一筹的陶姜,顾重楼这一局便是稳赢了。
陶姜的镯子没有精美的盒子,也没有感人的故事,只配了个耳聋眼盲又结巴的小伙计。
她让伙计在镯子上明码标价50两银子,只不过字迹潦草,看起来像是50两又像30两。
客人是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头上一副红宝石挑心金头面远远看着便贵气十足,压得这妇人本就粗短的脖子更是矮了几寸。
她一进门,绿豆大小的眼睛便在这只飘花翡翠镯子上稳稳扎了根。
观察了半天品相,才不舍地将镯子放回原位,问伙计这镯子最低多少钱肯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