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朱济世不过五六里外的清军大营中,僧格林沁已经吃完了羊tui,正带着祥麟、乌兰泰和傅方在巡视前沿,天se正在变黑,对面的明军阵地已经模模糊糊起来,有些亦真亦幻的样子。
僧格林沁有些感慨地对身边的三人道:“真是见了鬼,这大明都亡了200年,居然就有了恢复的苗头,这算什么?还hun?还是诈尸啊?”
傅方裹着纱布的脸上满是坚定,“当今圣天子在朝,天下人心,皆在清不在明,朱逆不过是跳梁小丑,我大清铁铜江山岂是这等小丑能动摇的?”
“铁桶江山……”僧格林沁微微点头后对傅方道,“你说的对,咱们的大清就是铁桶江山,谁也夺不走!而且咱们的大营也是如铁桶一般,外有壕沟,内藏鸟枪手、抬枪兵,其后立寨筑墙布置火炮大盾,盾后藏着刀牌手、长矛兵……这等布置真如铁桶一般。傅方,你如果是那朱逆,准备如何破这铁桶一般的营寨?”
“王爷,卑职想不出破阵的法子。”傅方很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这个营寨真是犹如铁桶,如果有什么不足之处,大概就是营寨不会走动吧?昔日八旗铁骑纵横来去,打得明军只敢龟缩城池,而现在……却是大清的雄兵摆出乌龟阵了。
旁边的祥麟和乌兰泰也都奉承道。
“是啊,咱们只需稳守大寨,等着逆明反贼自己往上撞。”
“这反贼只要敢来攻打,一定会在王爷的铁桶阵前积尸如山的!”
僧格林沁听了哈哈大笑几声,豪迈地道:“我等就稳守于此。扼贼咽喉。若贼敢来攻。这铁桶般的大寨,便是逆明反贼的坟墓!今日的东江,就是昔日的松锦!”
“对!今日的东江,就是昔日的松锦!”傅方收起那点担心,振奋道:“这逆明在200年前坐拥天下的时候都打不过咱们,现在不过区区两县的地盘,凭什么和咱大清对垒!”
……
夜幕下的东江北岸一片漆黑,站在朱济世所在的位置往西望去。清军大营的方向还闪烁着无数星星点点的暗弱的亮光,如同被薄雾笼罩的星海。朱济世知道,那是清军在抽鸦片,广东的清军,无论八旗、绿营,都好这一口!僧格林沁带来的京旗兵好一些,但也有吸大烟的。看来僧格林沁现在是放开政策,任由手底下人抽个过瘾了。
两军阵中的空地上早就没了动静,清军的游骑都收了回去,大晚上黑灯瞎火把骑兵撒出来可不是好办法。不打个灯笼火把搞不好就连人带马摔跟头。要是打着灯笼,这不是个活靶子吗?
朱济世高高抬起了右臂。这是明军的军礼,是向出征的掷弹兵敬礼!
六个掷弹兵营的3000多名官兵将参加今晚的夜袭!韩四、苏玉娘和罗军旗三位旅长也将亲自带队出阵,而朱济世则率锦衣卫在后督战。另外,刚刚渡过东江的锦衣骑兵和一个轻步兵营则以班为单位,散开在战场四周,掩护六个掷弹兵营的行动。
说实在的,僧格林沁现在摆出的壕沟加xiong墙加木盾的乌龟阵,已经很有一点后世堑壕战的思路了。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位ng古王爷还真是个很有想法的军事家。可是现在没有机关枪这东西,也没有铁丝网和地雷为清军战壕提供保护。而且,为了加大火力密度,清军壕沟当中的鸟枪兵、抬枪手的人数又太多,要真有雨点般的手榴弹砸下来……
朱济世真的有点期待掷弹兵突袭的结果了!
满洲镶白旗的关元宝是在广州满城出生和长大的,虽然和所有的旗人一样,他的户籍是落在北京的,但是广州才是他实实在在的家。二十多年以来,他就生活在繁华似锦的广州城。广州的人物风情,他都无比熟悉,也无比的喜欢,反倒是北方的天子居停,真是有些陌生。对于天地会,对于洪家兄弟,对于反清复明的故事,关元宝都是知道的,甚至还认识不少天地会的成员——在广州,你要不认得一个天地会成员真是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不过这些天地会兄弟,对他这个旗人也非常友好,什么“海外天子,来复大明”的故事,只当一个笑话,谁也没有认真。
可几乎一夜之间,笑话居然成真了!那个让关元宝满心喜欢的广州城,也在一夜之间变了样!二十年来他并没有感觉到的“旗汉之别”,忽然变得那么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