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得是坦荡荡的。但其实他是清楚的，陈效是不知道的。如果陈效肯向顾世安透露一星半点儿，她压根就不可能过来找他了。
“不知道。”顾世安回答。她原本就在等着合适的时机开口问，这会儿沉默了一下，低低的问道：“公司那边是怎么回事?我过去了一趟，那边好像换了许多人。”
孙助理这下不说话了。隔了那么几十秒或许更久的时间，才说道：“抱歉顾小姐，事关内部机密，我不能告诉您。”
他的回答，是顾世安早就已经料到了的。她并不惊讶，抬起了一双清澈的眼眸看向了孙助理，说道：“我不想知道那些机密，我只想你告诉我，现在陈效的处境。”
越说到后边儿，她的声音越是涩。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了起来。她的双肩是瘦削的，身体微微的向前倾着，卑微的乞求着。
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微微的有些干裂。
孙助理连看也不敢去看她，原本是三句两句解决了就要走的。这下别开了视线，说道：“顾小姐，您应该相信陈总。”微微的顿了顿，他接着说道：“您先回去，以后一旦有什么消息我都会通知您。”像是为了表示自己并不是在敷衍顾世安，他拿出了纸和笔来，哗哗的写了一串数字递给顾世安，说道：“以前的号码暂时没用了。您以后直接打这个电话。”
顾世安接过了那纸来，说了句谢谢。
孙助理说的这些，就跟没说似的。到头来，她仍是什么都没有打听到。
倒是孙助理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又说道：“事情并没有坏到您想的那地步，陈总那边已经有了计划。您别轻举妄动。”
这意思就让顾世安别插手，以免打乱陈效的计划。
他说得面不改色的，顾世安甚至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她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顾世安离开时是差不多两点，天空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场暴风雪。
她的脑子里是乱糟糟的，并没有开车回家。不知不觉的将车开到了新房的小区门口。
知道有了陈效的命令，保安不会让她进去。她也不进去，就将车停在外边儿，透过车窗看着门口进进出出的车辆。
不知道停了多久，她在手机呜呜的震动声中回过神来。将手机翻了出来，打电话来的是顾澜。
顾世安看了看，将电话接了起来，叫了一声大堂姐。
顾澜问了她在哪儿，然后说道：“我今天发工资了，买了你喜欢吃的菜，你过来吃饭好不好？”
她问得是小心翼翼的，像是怕顾世安不答应似的。
自从知道了顾世安父亲车祸的原因之后，她对她是一直存着愧疚的。
顾世安太清楚顾澜的性格，挤出了笑容来应了一句好。看了看时间，问她是不是还在公司，她去那边接她。
顾澜就说她连续加班半个月了，部门经理给她放了半天假，她现在已经回家了，让顾世安直接过去就行了。
顾世安应了好，又问顾澜需不需要买什么东西。
顾澜回答说该买的她都已经买好了，让她什么都不用带。
话虽是那么说，顾世安仍是去买了水果以及一些零食带了过去。顾澜住的是老太太给的房子，顾世安是来过的。并没有给她打电话，停了车就直接上去了。
电梯一路往上，顾世安并没有给她打电话，而是到了门口才敲了门。
门很快便打开，出来开门的人并不是顾澜，而是程欣。
顾世安并没有想到她也在，微微的怔了一下，不过还是很快客气礼貌的叫了一声大伯母。
程欣倒是像往常一样的，点了点头，便让她进去。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倒是在厨房里的顾澜听到声音出来，有些不自在的说道：“先坐一下，一会儿就好了。”
她让顾世安过来吃饭，却并没有说程欣也在。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顾世安的神色，害怕她就那么就走了。
顾世安却并没有走，微笑着应了一句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程欣倒是很快进厨房里去了，不知道和顾澜说了什么，顾澜很快便擦干了手给顾世安倒了一杯茶出来。
顾世安这下就说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顾澜仍是不自在的，说道：“你不会生气吧？”
顾世安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摇摇头微微笑笑，说道：“不会。”
顾澜这下松了口气儿，又问起了顾世安最近的近况来。
两人说了没多大会儿话程欣就让顾澜过去拿碗筷摆饭，顾澜赶紧的站起了身。
顾世安也要跟着去帮忙的，顾澜却不许。她只得继续在沙发上坐着。
饭才摆上，又传来了敲门的声音。这下顾澜快步的去开了门。
过来的是顾承平，短短的这段时间他的头发竟然全白了。大抵是没人告诉他顾世安也在，他稍稍的愣了愣。随即声音低涩的叫了一声世安。
顾世安倒是和平常一样，客气的叫了一声大伯。
顾承平一脸的黯然，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顾澜和程欣在厨房里忙，他和顾世安是无话可说的。几次想开口最终都还是都将话给咽了回去。
谁也没有说话，客厅里的空气像是凝滞了一般。好在顾澜没多大会儿就将菜端上桌，过来叫过去吃饭。
这顿饭显然是精心准备的，顾澜甚至还准备了红酒。饭桌上一直都是她在活跃气氛，大家都配合，气氛倒也还算是好。
顾澜虽是准备了红酒，但大家都只是少少的喝了点儿。唯独顾承平喝得多些。
他的话原本就不多，喝了酒之后话更是少。他是没有脸见顾世安的，饭吃完，他便要起身离开。
他喝了酒程欣是不放心的，让顾澜先送他去车里。她则是留了下来。
顾世安知道她有话要说，沉默着等着她开口。
程欣倒是并没有绕弯子，开口便说道：“世安对不起。你大伯这些年一直都心存愧疚。”她微微的有那么些的恍惚，顿了顿，回过神来，继续说道：“他后来，是打算要说的。是我拦住了他。你要是要怪，就怪大伯母吧。”
顾承平是几个兄弟里最实心眼的一个，当时的时候被私心给蒙蔽，将这事儿藏了下来。
但在日复一日的愧疚了，他终是无法再承受。他是打算去找老太太说清楚，告诉顾世安的，最后是她把他拦了下来。因为，她太清楚，这事儿说出来会引发什么样的风暴。没有人，不想过太平安宁的日子。
夫妇俩这些年来对顾世安是淡漠的，事实上，也是因为愧疚。越是离得近，越是控制不住那些愧疚。最后索性离得远远的。
顾世安并没有想到她留下竟然是要说这些。她忽的就想起了顾承平那满头的白发来。要说一点儿也不怪，那是假的。可怪又有什么用呢？
顾世安有那么瞬间的失神，随即勉强的笑笑，说道：“大伯母，不怪你们，您也让大伯不要多想。都是过去的事了。”
程欣沉默了下来，低低的说了声谢谢。
她并没有多逗留，很快便离开。留下顾世安独自在屋子里。
顾澜很快便回来，她先是看了看顾世安的脸色，见看不出什么来，这才说着话去收拾碗筷。
四个人吃饭碗并不多，顾世安要帮忙她也不让。顾世安也不在客厅里单独坐着，就在一旁帮点儿小忙。
外边儿的天色已经黑了，待到收拾完碗筷顾澜就去放了热水，让顾世安在这边睡觉。
她的酒喝得虽是不多，但好歹是喝了些的。不适合开车了。
顾世安是要拒绝的，但看着顾澜那满脸的期待，终究还是挤出了笑容应了一声好。
顾澜去给她放了热水，说着些最近在工作上遇到的趣事儿。努力的让气氛轻松活跃些。
她最近是忙且累的，但却是无比的充实。比那几年富家少奶奶的生活更充实许多。丢失了自己那么多年，在工作的这段时间，她才将以前的自己慢慢的找了回来。
两人早早的就洗漱完毕，没有看电视，就坐在沙发上说着话儿。顾世安许久没有见到顾澜那么爱说话了，一直面带微笑的说着。
说了许久的话，顾澜忽然问道：“陈效那边还好吗？”
顾世安没想到她会问起这话题来，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她勉强的笑笑，说道：“挺好的。”
顾澜轻轻的摇摇头，说道：“你不用再瞒着我了，我都听说了。”她说到这儿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说道：“刚才我爸说了，现在那位春风得意，要想找出破绽来，只能是把他背后的人给找出来。如果找出了他和肖四勾结的证据，董事会那边必定会多加考虑。”
陈洵和肖四的共同之处，就是都恨陈效。当然，只有恨当然不足以驱使得动肖四。肖四从来都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哪里会白白的为他人做嫁衣。这就说明，他和陈洵之间，是有交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