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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茫茫的风雪,插满大旗的赤土。
天边的长风浩荡。
黑夜破晓,黎明将至,我走遍山河大海,沧海桑田。
千百年来,尽是孤独。
春去秋来,酷暑寒冬,走到今日,黑发白头。
我行走世界的边境,送走迷失的魂灵。
我站在历史的尽头,为世人敲动丧钟。”
泛黄的书页上,刻着寥寥的几行字,翻到最后一页,老人便不再出声,他的双目早已经浑浊,看不清事物,粗布麻衣在黑暗当中无风自动,缓缓飘扬,枯瘦的双手伸出衣袖,攥紧泛黄的书页。
他站在黑暗当中,缓缓抬起头来。
“师兄。”
有一道巨大的影子缓缓撞破黑暗,如山一般的轮廓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澎湃的大海,此刻缓慢停住,坐在白猿肩头的白蓑少年,看着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枯瘦老人,面色并没有丝毫波动。
站在黑暗当中的老人,轻柔说道:“隐谷自始符年间开始传承,下九流的术法分散至今除了你我二人以外,便无人能够通学全部。”
“我这一辈子,没有想过会活得如此之久拜师兄所赐,我在京都学到了很多东西,亲眼看到了这百年来的生死更迭。”
老人攥着泛黄的书页,笑了笑,道:“佛道儒三教破灭,大秦被师兄颠覆,西楚高楼起,西楚大厦倾,再到现在”
坐在白猿肩头的源天罡双手撑在背后,平静俯瞰着拦在自己面前的老人。
“大君也好,霸王也好,这个人的名字叫‘易潇’,王府世子,青楼小厮,落魄书生,都是他。”
“这一世的齐梁小殿下,也是他。”
“师兄既然有了那株长生草,何必要再去谋划,费尽心机众生是棋子,焉知我们不是?”
坐在白猿肩头的源天罡轻声说道:“她拔不出陆沉。故意的。”
老人笑了笑,低声道:“所以师兄还是要他死?”
“没有人会死,我所做的一切,只会让这个时代变得更好,回到最好的那个点生死病痛,都不存在。”源天罡平静说道:“为此付出的代价,并不重要。”
“师兄你总是这样让人觉得钦佩,可无论怎么看,你都是孤独的人,京都的时候,你就没有朋友。”隐谷谷主深吸了一口气,他手中的泛黄书卷开始嗤然生烟。
隐谷天象卷。
良久的沉默之后,他说道:“我本以为我是。”
源天罡摇头说道:“我不需要朋友。还有我们不是一类人。”
“是啊,你不需要朋友。”手握隐谷天象卷的老人,气势开始缓慢升腾,他笑着说道:“瞎子也好,老安也好,还有我,我们都只不过是棋子罢了。”
源天罡无言的沉默了一小会,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你们都只不过是棋子罢了。”
老人咧了咧嘴,微笑问道:“他们去了鬼门,还有出来的机会么?”
源天罡没有回答。
鬼门有那个男人镇守,一人独坐鬼门关口,一剑独孤盖压大千生灵去了,就永远也无法再出来了。
“我明白了。”
隐谷谷主深吸一口气,他的胸膛微微鼓胀,两鬓灰发飘溢起来,气机膨胀,整个人不再衰老,而是逐渐重回巅峰,九大家的杂书从袖袍当中滚出,犹如雷光,一团又一团。
儒道交融,九流汇聚。
不再衰老的隐谷谷主笑着问道:“师兄送走这批魂灵,是想要压住鬼门门后的剑宗明?”
源天罡看着这个意气风发的师弟,知道了他为何此刻要拦在自己的面前。对于这个心存死志的老人,也是自己一路走来,直至如今,最后的同行之人,源天罡知道,今日之后,二人就要分道扬镳。
他的心境并没有更多的波澜,只是平静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再多的人也压不住他,图一个心安而已。”
这一批魂灵已经足够强大,单单是自己座下这一头被困索在映月小魔境的斗战白猿,便是西域大君当年麾下的初代妖王,几乎可以媲美众生境界的大修行者。
源天罡看着自己师弟,木然说道:“我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去拔出陆沉。”
隐谷谷主已经回到了中年模样,他的灰发重新飘黑,枯瘦的手臂有了光泽,九流之术已经融成了一个巨大的转轮,在他背后流转不止,生生不息,炽烈的雷光在黑暗当中沸腾迸溅。
“那株长生草不愿意帮你拔剑所以你准备自己来?”隐谷谷主的道袍浮现紫金色的条纹,一道又一道的雷霆,将粗布麻衣渲染一层银色,熠熠生辉,仙风道骨,逼人难以直视:“但是凭什么呢?”
你凭什么拔动那柄剑。
若那株草不愿意帮你,你凭什么可以自己拔动那柄剑?
源天罡叹息一声,说道:“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人力有时尽,若不能事事亲力亲为,便只能仰仗他人,若他人不愿意助我我便只能靠自己了。”
道袍飞扬的中年男人瞳孔微缩,他有些明白了坐在白猿肩头的师兄的意思,声音有些难以置信:“你要取走那部书。”
并非是疑问句。
而是陈述句。
他手中的隐谷天象卷已经化为炽烈的文字,流淌滚动,围绕在身边,儒道两家的蝌蚪仙文化为护身的罡风,缭绕不息。
隐谷之所以可以列出不漏的天榜,便是因为天象卷,可以预测吉凶,看到未来。
更是因为隐谷的天象卷,本就是浮沧录的一部分。
坐在白猿上的少年不喜也不悲,说道:“你拦在这里也好,省的我去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