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梯尽头,云绰坐在地上,脸色苍白一片。
他们闯阵太急,以至于她还没有服下最后两枚璇玑丹,现在内伤依旧没有痊愈。
不至如此,脚下的阶梯,也为她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在何易眼中,她是闲庭信步般走过了步云登仙心灵之阵。然而她又不是没有情感、没有知觉的器械,又岂会真的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只不过是她走得太快,隐在云深处,让人无从得见而已。
九层火,九层水,九层土,九层木,九层金,九层劫雷,于她而言不过是虚幻,眨眼便过;九层煞气,所阻不过一瞬;九层怨念,稍稍驻足。唯有最后的九层欲念,才是最难渡过的。
抛弃怨念并不困难,但欲望,却没有那么简单。服欲、受欲、色欲、贪欲、嗔欲、痴欲、慢欲、疑欲、妄欲,九种欲念人人皆有,哪怕是仙人也不可能断绝。
步云登仙阵的最后九步,才是最难的地方。不过还好,破阵并不需要断绝欲念,否则她也不能如此轻易就安然闯过了。
其实,布阵之人本就不是无情无欲,他所布下的阵法,自然也不是非极限不可。
“阵”这东西,是一种“聚”,也是一种“现”,擅用阵法之人,可以一分力做十分用,但无论多厉害的阵,终极超脱不了力量本身的限制。
调息过后,云绰耷拉着退坐在天梯末端,面露忧色。
这白云仙宫一出手就是世所罕见的步云登仙阵,再往后,恐怕还要艰难许多。
白云仙人并非北海修士,仙宫令牌何以来到这里她不得而知,对于这位仙人,她更是完全不了解。只是从现在所经历的来看,这位万象仙人应该在阵法和傀儡一道比较擅长。
如果仅仅是阵法,她或许还敢闯一闯,可一个擅长傀儡之术的仙人,其洞府又岂会这般空荡?只怕真正的难关,都在后头。
云雾里,胖子和何易的身影渐渐出现了一个轮廓。
两人依然齐头并进,也同样十分疲惫。
疲惫的不是身体,而是心灵。
这种意志上的考验,一次次冲击两人的心境,让他们在幻象中饱受折磨。
如果那虚幻的一切都成真,恐怕他们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
前面的台阶只剩下十八层,透过浓雾,已经可以隐约看见尽头那人的身影。
冲破血煞之气后,两人都歇息了近半个时辰,才平复了心境,踏上第六十四步。
想象中惊天动地的力量并未出现来折磨他,反而是光华流转,让他回到了幻梦仙河的小岛上。
“何师弟,你的资质这么差,还是别修仙了,回家种地抱孩子去吧。”卓瑜背着长剑,满脸讥笑。
旁边的陆绍康应和道:“是啊何师弟,你不适合修仙,倒不如回到凡尘俗世乐享百年天伦。以你炼气三层的修为,在凡间也是个高手了。”
“何师兄,别听他们的。”孔休反驳道:“虽然你资质差,但是苦修一百年,多少也比得上我们十年修行,只要有毅力,也是可以成为金丹真人的。”
“……”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所出尽是讥讽之言。何易原先还满怀讶异,一见此状,摇头无语道:“这种考验未免太幼稚了吧……”
簌啦
光影错乱,一下子变成了万业山的悬崖。
“何师弟,快走!”陈诚嘶声大吼,挥舞宝剑斩杀一片片的血乌鸦。
何易看到自己将掉落的紫菱花伸向陈诚,陈诚也向他伸出手。
两只手和紫菱花连在一起,只要师兄轻轻一探,就能把他拉回来!
然而没有。他看到自己跌落悬崖。
“不,这是假的!”
他分明记得,当时他已跌出好远,紫菱花是他让给师兄,而不是递过去的!
光影再变,他看到自己孤独无助的趴在涯底。
师兄们没有来救他,谷底也没有仙果。
他浑身是伤,血肉模糊。
痛苦,饥饿,寒心。
他奋力摘下一撮绿蘑菇,饥饿的缓解换来的是更深层的痛楚。
谷底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孤单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已经过去了……”
悲愤的怨念刚刚兴起,他微微一叹,转瞬释然。
情景又变,他看见自己和林炎之在一起,畅谈欢笑。
无形处,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一样是穿越者,凭什么他拿走了盖世的天资?凭什么他得到了萧宁和道尊的青睐?凭什么他可以修炼饮雷诀,得到闭月剑?凭什么一切好处都是他的,而你却连个最普通的灵虚弟子都不如?
何易,林炎之才是你最大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