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知府垂眸看一册诗集,仿佛没看到面前站着的人,那轻视的态度让人心里很是不快。
可高典史此时完全没有胆量愤怒,所有心思都在分析上官为何不悦之上。前思后想,也没有个头绪。
“府台大人,卑职高文耀给您请安。”足等候了一炷香时间,高典史沉不住气,再度行礼。
杨知府哗啦翻了一页书,冷淡的斜睨了高典史一眼,慢条斯理问道:“知道本府找你来,所为何事吗?”
“回大人,卑职不知。”
“不知?”杨知府将手中诗集随手丢在案上,带翻了笔架倒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大人息怒!”高典史忙行大礼。
杨知府是大周吞并大燕后新提拔上来的,原本是大周的官员,高典史则是旧都的老人儿了,两人本就生分,且杨知府为人又隐身,待人接物素来亲疏得当,温和有礼。在高典史的面前,他还没使过这么大的脾气。
高典史拳头紧握,浑身的肌肉都有些抽搐起来。
杨知府面沉似水,眼神中含着怨怼,愤然起身,指尖颤抖的怒指着高典史,好半晌才压下即将脱口而出的斥责,改而沉声道:“高文耀,你暗中做的事,打量我不知道吗?”
高典史浑身一个激灵,头垂的更低了。
杨知府绕过桌案,缓缓的走到高典史面前。
从高典史的角度,就只能看到杨知府脚上的一双官靴。
“你私下里与谁联络,得谁授意,帮谁办事,本官都不管,也不想参与。但是你做事也要有个分寸,你要知道你是在为谁做事,又要做到什么程度!
“本官不会上报朝廷,也不想偏帮着任何一人。但你不要得寸进尺,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本官下辖的治安。”
高典史此时心里终于明白了。
看来杨知府知道了他私下里是忠心于镇南王的。
他本来就是大燕人,从前也是燕朝的官儿,燕郡王如今虽成了镇南王,可他皇室正宗的血脉却货真价实,高典史这一次捉拿郑氏,便是得了镇南王的吩咐。
只是没想到,他的儿子竟然会出了那样的事,如今半死不活的躺在家里,整日哭号不断。
他自己也觉得,那个钱贵不论是踢伤了他的爱子引得他去拿人而犯了众怒,还是在牢里杀了两个死囚犯闹的富户们都来给杨知府施压,这都是有所预谋的。
那老太婆关起来不少日子了,没见她与外界联络,可外界发生这些事,高典史又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那只是巧合。
现在听了杨知府的话,高典史头脑中一阵清明。
原来杨知府也觉得这些事与他关了郑氏有关?那个郑氏是个什么来头,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能量?!
只不过,心中虽然是这么想,高典史又哪里敢承认?
在杨知府这个大周朝的官员面前,承认自己听了尉迟燕的吩咐做事,那岂不是等同于参与到了某些不可言说的活动?将来腔子上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大人,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卑职一心为朝廷做事,不敢有丝毫的私心,又哪里会替旁人办事?”
杨知府冷笑了一声:“明人不说暗话,难道还非要本官将一切都说明白不成?”
高典史的心突突直跳。
杨知府的话音却转为温和:“罢了,本官的意思你应该都已明白,赘言无用。你尽快善后,不要影响到本官便是了。相信以高典史的能力,如今这个状况如何平息,对于你来说也是举手之劳。”
高典史额头上冒了汗,连连点头道:“是,卑职一定尽全力尽快解决!”
杨知府颔首,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就又回到方才的位置去看诗集。
高典史垂首退下,出了书房的门才悄然松了一口气,由下人引着快步往杨府外去。
待到出了角门,被一阵迎面而来的冷风一吹,高典史才感觉到浑身都是汗,脑门上的汗被冷风吹干,冻的他一个哆嗦,忙袖手缩颈的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