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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邓教授和曾会长赶出门后,最后面的一位老者还恭恭敬敬地说:“辛苦各位老师帮忙把一下门,请无关人员不要入内打扰,谢谢。”
话是客气,但动作却是直接把门一关,背贴在门上!
一点都没给邓教授情面。
“好的邹教授。”邓教授作为鄂省医学会目前的实际掌权人,看到对方的邹教授这么做事,也是不敢废话。
这里面可是桂老教授的一个师门啊!
他们不让外来人,打扰师门的清净。
谁敢进去?
不一会儿,方闲示范了几次新的缝合理念后就发现,周老教授和邓教授两人,竟然真的有模有样地复刻了他的新缝合术理念!
且在其他几人地疯狂配合之下。
竟然把肌肉重建的阶段,腹部的脏器已经归拢,有模有样了!
人多力量大,这是方闲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且看到这句话被如此完美的诠释。
“小方,去休息吧!”周成再操作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便又对方闲说。
方闲又要讲些什么时,台旁,还有一位老教授已经开始穿戴无菌手术衣和无菌手套了。
说:“这么多师兄们都在了这里,你起了头,就不要怕收不了尾!~”
“去休息,身体为重。”
“记得少忘,别辜负了老师的一番好意。”
方闲闻言,这才点了点头。
是啊,现在这么多大教授、老教授、甚至连周老教授都在这里,还需要自己一个人当什么孤胆英雄呢?
方闲下台后退时,稍微趔趄了一下。
但马上,就有一个眼疾手快的中年扶住了方闲。
“慢点,方师叔……”他说,然后搀扶着方闲往后退。
“老师您不能这么叫,您怎么称呼?”方闲马上意识模糊着下意识这么回。
方闲着实被他的一句方师叔给干懵了。
“我叫桂益隆,方师叔,您是我爷爷的学生。该称您一声师叔的……”
方闲:“……”
此刻,操作室外。
宁彩霞就对众人说:“曾会长,邓教授,是方医生做得快,他的缝合方式,可以直接把肌肉或者是韧带或者是椎间盘这样的软组织给缝合在骨头上的。”
“所以,方医生只是用一个早上的时间,就把骨架子给搭建好了……”
宁彩霞或许没多少感觉,但是这话在曾会长以及邓教授两位外科教授听起来,觉得简直神乎其技!
继续问:“没用钉子和钢板?那单纯的缝合,该怎么缝啊?”
“方医生说用力缝!”内科的宁彩霞也不太懂。
曾教授和邓会长:“……”
神TM用力缝合。
这是谁找来的人,为什么非要找这么个人跟着方闲,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算了。
这是桂元平老教授的那么多学生,里面那么多老教授都没考虑到过的事情,被方闲真的弄了出来,你就一句用力缝合就打发了?
要知道,如果大家都知道方闲把桂元平老教授解剖之后,还能缝合得起来,不是用钢板螺钉铁丝等就能续上,解剖室外,早就有那么几十个大教授等着了!
他们为什么不等?
还不是因为做不到么?
曾会长转头看向了方云。
方云也摇摇头:“曾会长,您别看我啊,我也不知道。”
“谁能想得到?”
“但是起了头,那么这件事,就肯定会做下去,即便是只有邱老教授或者老周他们之中的一个人,也会不遗余力地做下去。”
“桂老教授想要做一个课题,解剖至亲之人,是否能够让记忆更加深刻,技能更加熟稔,这是桂老教授的坚持,那用生命在做的课题。”
“但是,想要桂老教授入土为安,魂归故里,这也是老周、邱老教授等作为学生,还有桂老教授的后辈,极力想要做的事情。”
“即便,这会中断追悼会。”
“也要来!”
方云也很费解,这样的说法和提法,这样的理念,闻所未闻。把骨头和韧带缝合起来?
若是打个洞,然后再进行缝合,形成拼接式地固定,倒是存在,直接用针线去缝,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研究。
曾会长才又沉吟着问:“方医生,那这个缝合术,不是当下流行的缝合流派吧?”
“肌肉起止点的重建,也能够直接用缝合来处理?”
“在临床中能用吗?”
曾会长第一时间,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
在死人身上能用的,在活人身上未必适用。
方云作为方闲的叔叔,或许能够知道更多一点的东西——
方闲能够开发出来这么一个新的缝合流派,这就证明,方闲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拥有5级技能的教授,能开创出流派的不少,但是能够开创出未来成为经典流派的,并不多。
曾会长不敢相信,这件事与方云毫无关联。
可最终,方云仍然是摇头。
开玩笑,他若是能够知道这些,能够做到这一点。
可以这么说吧,但凡国内外只要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么桂元平教授的学生们,就都能够请的来!
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是在医学界内混的,都能被请来!
那为什么不请呢?
方闲很快就被送出来了。
是桂益隆送的。
出了门,看到了方云等在了门口,他就说:“方教授,辛苦,带着方医生去休息一下吧。”
“他累了。”
方闲此刻何止是累。
兔子的眼睛都没有他此刻的眼睛这么红。
方云则赶紧接过方闲,点了点头,说:“好,我带他去休息。”
曾会长和邓教授则赶紧说:“方教授,我们医学会就有休息室,还有就餐的地方,喝点粥、吃点易消化的食物吧。”
“好!谢谢。”方云也不推辞。
“我去买几套衣服。”方云如此点头,带着自己的侄子方闲,默默地离开了操作室的门口,直奔就餐室后,再往四楼而去……
半个小时后,方闲吃了饭,喝了水,洗了澡,反倒是没那么疲惫了。
出门时用毛巾搓着头发:“云叔,您也来了?”
方云此刻,才忍不住嘴角咧着深吸了一口气:“我也来了?我要是不来,那么就要成笑话了。”
“你可是真够厉害,直接把追悼会都给干停了!”方云的语气,带着莫名之色。
有欣慰,也有后怕,当然,更多的是震惊。
“那我做的?”方闲有些迟疑。
这一切,对他而言,都很突然。
包括桂元平老教授选择了他,然后再把自己捐了给自己剖了,这一切的一切,在方闲的视野里,都格外突然。
“没事,伱做的是好事,了却了所有人的一桩遗憾。”
“桂老教授的课题已经完成,你还能把他给还原回去,这就是本事啊。”
“在看到你解剖的素材时,你的那些师兄们,可谓是又喜又恨。”
“喜的是你,差不多彻底地利用好了老师这个教材,恨的是你太过于狠心,基本上就没有一片尸,除了没有开颅。”
“但?”
“得知你能够在不依靠其他工具,就把桂老的骨架给拼接好时,那场面,也是格外松快的。”
“我还录了视频,你要不要看,那场面也是相当之精彩的……”方云如此问。
那边在对着衣冠冢披麻戴孝。
以为桂元平老教授已经成了标本……
方闲这边把尸体快凑拢了。
然后还被他们知道了。
痛苦的哭声瞬间戛然而止,桂元平教授的儿孙辈以及学生一辈,有一个算一个,马上预订机票高铁票就地出发。
浩浩荡荡的,仿佛一群老头要出去打人。
为了赶路,没一个人带了家属,甚至还特意联系了航空公司包了一辆客机,临时联系了航线,这才飞过来……
方闲摇了摇头。
他有点困。
困得不敢再好奇,也不敢再八卦。
保命要紧,且方闲觉得胃部还隐隐有些痛,也是最近一两天饮食不太规律,且还有太刚的原因在内。
方闲睡了。
方云则是出了房间,守在了门外,看向了窗外,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
时间继续缓缓而逝。
一直到第二日的上午十一点钟。
这已经是25日,是大区比赛的最后一天。
不过,操作室内,在场的所有教授,都没兴趣去赛场观赛了!
只是陪着已经醒来的、重新上到了操作台的方闲,陪着他一起走完这最后一步。
十一点十一分三十三秒。
这是真实时间,不是手术操作时间。
最后一针,由方闲填补完成后。
桂元平老教授最后被收纳的遗容,才重新浮现在众人的面前。
不是栩栩如生,却与被解剖之前,相差不大,自然也有一定细微差别的。
但是!
要知道!
如今这个桂元平教授的遗体,可是被方闲被解剖成了那个样子。
然后才又在方闲的主导之下,从那个样子,重新竖立而起来的。
除了头发被剃了,隐私部位的毛也被剃掉之外,其他位置,基本上看不出来太多的损伤。
至少从外表上看!
方闲如此操作完,才松了一口气!
说话的嗓子也稍微有点嘶哑,扁桃体位置仿佛干得有烟灰在那里堆积。
“终于完成了,谢谢各位老师。”方闲的声音嘶哑,语气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凝重。
“叫师兄!”周成纠正了一下。
可看向他自己的其他师兄的年纪与方闲现在的差距,又补充道:“你还是就只叫我师兄,叫他们老师吧。”
“小方,老师最后把他自己作为教材送与了你,如今要请老师回去,得你带着他回,还能坚持吗?”
方闲赶紧点头:“能的,周老师。”
方闲还是叫不出,周成教授师兄二字。
却也没人理。
“回家了,师父!”周成主动退开后,邱教授如此低语了一声。
方闲则是推着装着桂元平教授敛后的尸体匣子,开始往外走,其他人都跟在了方闲的后面……
直到重新在京都下飞机时,方闲才看到了他比较熟悉的人。
其中就有方闲比较熟悉的杨老教授、朱叨叨教授等人。
只是他们,此刻看向直升机的目光,都轻微地泛着复杂的目光。
这个世界上,估计还没有哪一个捐献了遗体的逝者,在成了大体老师之后,再被送回来的先例,他们也是头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
所以方闲被灼灼的目光注视着,亲自把桂老教授的尸体,送到了他并不特别熟悉的,桂老教授的儿子以及孙子的手中。
完成了交接仪式。
看到这一幕,桂老教授的儿孙两人,一老人,一中年,走上前,表情肃穆且凝重,双目通红……
让老者入土为安,乃是后辈最终之余孝。
长者意志又不好忤逆。
可如今,终究得以圆满。
“老师他该入土为安了。”从汉市跟着赶回来的邱老教授,在一旁说。
他比桂元平老教授的儿子桂中华的年纪还要大很多,包括邱老教授的很多师弟,都比桂中华的年纪更大。
到了京都,方闲不必再送。
自有人接。
看着一群人默默地迎接着桂老教授离开。
方闲的眼神中才有了一丝黯然之色。
终究是要魂归魂,土归土。
不管如何周折。
即便是这位老人,在死之前,再如何无私一次,再如何高大上一次,他都会归去。
可又永存。
至少,方闲忘不了,也不敢忘。
当然。
桂元平老教授,即便是遗体回来,也要被带走火化。
看似折腾,却也是一种习俗。
与尸体送别,葬骨灰于土下,这是新时代的一种新习俗。
当然,也还是有意义的。
方闲还是看到了,很多不是桂老教授的学生,也不是桂老教授的亲人,看起来是朋友的老教授们,比如说华西医院的陈吉武老教师。
再能够看到遗体回来,都用手缓缓地摸了摸棺材盒子。
还有老人说,先走吧,就来了……
也有人说,老师,有人在前面尽孝了,不会孤单的……
这一队人里,年纪最小的就是周成教授。
周成教授已经是五十岁左右。
另外一些教授,则是五六七八十岁的都有。
研究生导师未必比第一个硕士研究生大太多年纪,大多也已经行将就木,退休多年,垂垂老矣。
更有的教授,则是比桂老教授,更先离开一步,比如说方闲就知道的一位,三师兄,则是在六十岁那年就离开。
比如说十四师兄,则是在他三十六岁那年,猝死在了工作岗位上,成了师门里,最先缺席的一位……
当然,方闲在跟着人群走时,也看到了许多比较熟悉的人。
比如说,方闲在人群中看到了卜苏师兄,发现卜苏师兄看向自己的目光如同看一只鬼,仿佛十分不解,自己是到底如何把那样一堆东西给拼接成现在这模样的。
而后,方闲还看到了人群中的周希音,她用一双桃花眼对自己扫来扫去。
她此刻就站在周成教授的身旁,侧头而看。
仿佛有很多话要说。
形式其实没那么重要。
但是,形式又是必不可少的。
人走了,能做的,就是形式,因为感情是不可见的。
但是形式,可以作为感情的基础。
方闲还看到,桂老的追悼会上,除了亲朋好友,学生后辈外,还有患者以及家属不远千里来送。
他们有人身着华贵,有人身着朴实……
有人送来了牌匾,有人则是送来了已故患者的遗泽,表达谢意。
更有一封封,厚厚的,厚以千数计算的感谢信,被一一归入了火堆里,化作了灰烬。
也有人,用视频表达送别的。
在视频的另外一头,有人烧香烧纸,有人摆着各种农家传统的祭祀……
……
等方闲再回过神时,方闲发现,自己好不容易凑出来的,老师的遗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