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名远山如黛般的隽秀男子,径直走进药铺的前厅,他面如西岭雪,手中托着个乌木雕边镂空的端盘,那名男子身形欣长,肤色生得雪白,相貌秀气。
牟岳的鼻子很灵,尤其是在厨艺烹饪之道上,他最为精通。
那名男子自他身旁走过时,便飘过一股卤煮的味道,想来盅里盛着地是一盅热乎乎的卤煮。
瀛谪足下一顿!
他的目光从牟岳身上一扫而过,薄唇边含了淡淡的笑,原本清冷的人儿也显得亲和许多。
将这两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神医温离只提起一双筷子,凌空虚点了点:“你会做卤煮么?”她问的是牟岳。
“会。”
牟岳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随之……他一脸诧异的看向,那名浑身散发着清贵之气的女大夫,她眉眼很美却也很冷,不知为何,牟岳竟觉得那一双眸子堪比腊月寒冬,像是没有丝毫情感。
他话音未落,一旁那男子的目光倏地扫了过来,眼底变得有些阴沉。
只是卤煮又有何难?对于那男子的目光,牟岳也并未多想。待温离的目光看过来时,瀛谪眼底的阴沉转瞬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似水温柔。
温离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几,发出闷闷的木头声响。“……大孝子,还记得方才你说你爹患有腿疾。若出于医者的角度来说,艾叶泡脚对于他的腿疾只有舒缓轻微疼痛之效,若想要你爹的腿恢复如初,是远远不够的。”
闻言,牟岳黑漆的瞳仁里瞬间亮了几分,哪里还有方才的木讷,“大夫,那我爹爹的腿是不是……?”就连说话的语气里面,都是难掩的激动与奋喜!
在姑苏这几日,牟岳曾几次三番听过这位大夫的名号,但这人是一名医痴,据说为钻研医术,常常上山采药一连着好几个月见不着人影。
“凡事并非都是绝对的。”她顿了顿:“对于令尊的伤势,我是一无所知。这世间,没有规定医者就必须要行善积德!所以,灶房里有食材,做一大海碗卤煮,就当做抵五钱蕲艾叶、五钱透骨草……”
温离的语气中都流露着强势,没有给对方拒绝自己的机会。她所开出的条件,也并没有强人所难,所以才笃定那大个子会应下来。
牟岳老实的点了点头,一碗卤煮而已,耽误不了太久,加之崔羡羡她也认得回官驿的路,他向那一旁站着的男子,询问出灶房的位置在哪个方向后。
丝毫没有任何迟疑,忙一溜烟的跑开了,步步生风也不过如此,好像是生怕那名大夫后悔一样。
“主人。”
看那高个男子的背影渐远去,瀛谪此时刚要说出心中的不解。
却被温离冷冷的打断:“你是想说,我一贯看淡人世间众生的死活,面对生死,早已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却又为何平白费那几番口舌,只为一个不想干的人。”
他往那里一站,就如晴空下的白杨树,清风自徐,文雅之中,又有一种苍翠的美。
瀛谪垂下头,一脸惶恐的说道:“不,不是的。主人,我并无此意,更不敢揣度您的心思。”
温离反倒是一副惬然,“揣不揣度但也无妨。”刚好配完了十几贴中药包,后背放松的往后一躺,两条胳膊,搭在乌木圈椅的两侧扶木上。
睁了眼眸,眼波里仿佛融了一层琥珀幽光,半晌掀唇一笑:“分离便罢了,可不知谁想留仙,挽留在留仙殿里,便是我也没有料到,自己会有落入泥沼的一天。”好似自嘲,“牧魅夜,蚩念楹。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你二个人的是不是?”
水蓝色的裙衫缎面上有着一丛略沾露水的野百合,衣口处的苗银领饰泛着星星点点光亮,理了理对襟罩衫,温离款步行至门口,不急不缓,一副云淡风轻的飘然之态。
在瀛谪心中,温离一直是个天神般的存在,唯独面对蚩念楹这三个字时,才知神医温离,其实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孩,有着她的软弱。
实在不愿见她这般,遂说道“那大个子的食指中指内侧有茧,右手手掌五指明显厚于左手,而左手腕脉穴处隆起一根粗筋。他那双手是一双拿刀的手,厨子用刀,向来使的都是腕力,用得是巧劲。所以您是一早就辫出那人是个厨子的?”
“是这样,不过中原有句老话叫着——小心驶得万年船。毕竟这里不是苗疆药谷,劳你去盯着点那个厨子。”
“……倘若,那人有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