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园中,顾砚蹲在地上正用树枝写写画画着,也不知道是在做些什么。叶青篱从鲁云背上跳下来,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多看了他一眼,便被他逮住问:“一加一等于几?”
叶青篱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道:“你说什么?”
顾砚很执着地问:“一加一等于几?”
“不是等于二吗?”叶青篱便怀疑他这问题中藏了陷阱,不由小心地看着他。
“为什么会等于二?”顾砚的神情认真,没有半点像是在耍人玩的意思。
叶青篱觉得自己的表情有些扭曲了,她担忧地问:“顾砚,你今天受了什么刺激吗?”
“算了。”顾砚垂下头,又继续写写画画,“你怎么会懂?我想你也不可能懂。”
叶青篱进到厨房做晚餐,她一边施展引火术,脑子里竟挥不去刚才那个幼稚可笑的问题:“一加一为什么会等于二?这不是世间算术的基础吗?可是这个基础又是怎么来的?谁规定的?他为什么这么规定?这个规定又为什么是正确的?”
她想了很久,想得渐渐陷入了这个难以穷究到底的悖论当中。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同时施展了引火术、金刃术、控物术这三个法术。她平常在厨房,总是先切菜再做菜,做菜的时候多半直接用手,也从未用到控物术。
因为她从前做不到分心二用,同时控制两个法术。
“这是三个法术?”即便是在她惊讶的时候,这三个法术也依然被她熟练地控制着。
她正做的是一个火爆猪肝,这个菜很讲究火候,而她一边用引火术控制着适当的温度烧灼锅底,一边则用控物术控制铁锅悬空和锅铲翻动以及调料添加,另一边她还不忘用金甲术同时切着姜丝和大蒜,这一道菜做得,简直就同法术盛宴一般。
猪肝的香味已经渐渐从锅里透出,香油金黄,辣椒火红,这道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中,透着十二分人间烟火味。叶青篱怔在一旁,心里暖和一片。
绕是她此刻分了心神,她对法术的控制也没有分毫减弱。
等她将这火爆猪肝装了盘,又开始准备另一道金沙玉米时,才回转思维,想道:“哪怕是我那分神控物,也只能助我一心二用。哪里会有这同时控制三个法术也依然游刃有余的能力?这只怕……只怕是我在周天星辰大阵中,为陈容师兄唤醒生机而割裂元神带来的好处了。”
这个好处得来的代价之大,令得叶青篱即便欣喜,竟也只是淡淡的。
她的心思全被这分神控物之法吸引住,只顾着试验自己分心控制法术的极限,倒是将顾砚先前那个古怪的问题抛到了一边。
小花园中,踏云兽爬在香樟树下睡觉。顾砚依然蹲在那里用树枝划着一个又一个的算式。
“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他思考着这个被无数人当作理所当然的问题。“是因为有人制定了这个世界的规则,然后又被人发现,所以我们才会这样认为吗?”
天下间有无数智者贤者。他们或者思索大道,或者思索人生,也或者在年幼时有过各种可笑的举动。但确实很少会有人如顾砚这般,严肃地犹如思考天地起源一般思考着“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
他不仅仅是好奇。他的骨子里含有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野心:“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不等于三?这个规则是不是就是如今阵法的根本?阵法从道?那这是不是也是大道的根本?”
如果有人知道这个不到六周岁的小娃娃居然在思考大道本源。一定会笑掉大牙,并且对他的前程再不抱任何期许。
吃饭的时候,顾砚难得赞了一句:“今日火候掌控得不错。”
叶青篱心不在焉地应着,脑子依旧转个不停:“全用法术控制。不但使得这些菜的每一个变化都能清晰映射在我元神中,也能使我动作更快更直接,更能把握好时机。要是酿酒的时候我也能把这些本事用上来。是不是就可以更快提高酿酒术,早些学会‘醉生梦死’?”
几日不见赤脚道人。她心里倒是想念得紧,想念他那里的美酒,也有些想念邬友诗惫懒的笑脸。
同他们相处,叶青篱最能感受到什么是纵意潇洒,神仙日子。
这夜,她没有修炼,而是在绣苑这张熟悉的木床上,香甜地睡了一整晚。
第二日早晨,叶青篱神清气爽地熬了个南瓜小米粥,又做了几张千层蛋卷饼,手艺果然大有进步。尤其是揉面的时候,她用上控物术直接将水与面粉控制在半空中,又将两者强势调和在一起,那面团便在空中不断变幻形状,犹如活物,内外都透着灵性。
明明这些食材都只是她昨日匆忙在菜市场买的,而非长生渡出品,可做出来的食物味道竟比她以前做的全要好上不少。
叶青篱信心大增,带着踏云兽便越过几条小路,去向赤脚道人的洞府。
赤脚道人的修为已是金丹巅峰,随时都有可能突破到子虚期,他的洞府也就建得格外偏僻。在那西面的云桥往上六千尺处,有一面长宽各是三十丈左右的山壁极是斜削陡峭,上头寸草不生,只在中间延伸出一道百米长的悬空石桥。
这石桥悬在半空,一头接着峭壁,另一头直面云海,其宽仅有尺许,堪堪能容一人通行。赤脚道人在石桥面临云海的那端搭了间四十平米的茅草屋,茅草屋支架极少,坐落在这悬空窄桥上,人若远远看去,只会觉得这茅屋是独立在虚空中的,神奇万端。
事实上,这石桥长悬百米而不断,茅屋能稳立窄桥之上,本身就很神奇了。
若非赤脚道人这金丹期的手段,也万万造不出如此奇异的一间洞府。
叶青篱每次要去见他,都只能乘着鲁云飞过去,不然要想爬上他这有趣的空中茅屋,叶青篱还得花上不少功夫——即便如此,以这茅屋所处之险地,她也不一定能平安上去。
云海生风,秋色清淡。坐在踏云兽的宽背上,叶青篱远远便见着邬友诗懒洋洋地躺在那茅屋屋顶上。
他一手斜撑起上半身,另一手拎着个酒壶,正半眯着眼睛在那里一口一口地喝。待离得更近些的时候,叶青篱越发看清了他的表情,却觉得奇怪。这人喝酒,既不像高兴,也不像陶醉,倒有些像是在喝白开水。平平淡淡、懒懒散散,仿佛下一刻他就要落入风中,不知飘向何方。
“邬师兄,你平常不是不喝酒么?”叶青篱让鲁云飞近些,悬停在这茅屋的屋顶边上,好奇问他。
邬友诗将视线转向她,上身一挺,便从半躺着变成了搭腿坐着。
他脸上的笑容明显了些,又喝了口酒,才说:“我家这个老头子如今在冲生死玄关,我看他可怜,怕他的酒没人喝太寂寞,便只好勉为其难地帮他喝些喽!”他手一摊,叹道:“谁叫我打赌又输给他一次呢。”
叶青篱噗嗤一笑,邬友诗仿佛天生就有种让人心神放松的奇异力量,哪怕是说起师尊冲关的事情,从他嘴里吐出来,也显得格外简单些。
“赤脚师伯闭关了吗?他这是要冲击子虚期的关卡?”
邬友诗摸摸鼻子道:“可不是?等老头子出来,肯定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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