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主观上愿不愿意,也不管他相不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他来到这个陌生而又复杂的世界,远比他师兄延绵千年生命更加诡异。
接过了先师的赤血剑,接受了先师的传承,钟魁便在心中种下了一棵道心,那就是除妖伏魔匡扶正义之心。他或许可以游戏人间,可以玩世不恭,但这颗道心却是无法改变。
想到此处,他的内心有些激昂,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他两世为人,还有什么比穿越时空更加让他感到惊讶的?正是因为如此,今天的情绪令钟魁感到奇怪。
路过前院时,他停下了脚步,因为听到了老崔的屋里传来一阵又一阵压抑的喘息声。
声音很小,似怨似嗔,似乎做贼心虚,害怕被人听到,但瞒不过钟魁那高绝的听觉。
老崔终于达成所愿。
钟魁甚至能想像得到,这一对旷男怨女,犹如干柴烈火,此时正波翻浪滚的热烈情景。
自从师兄将他领入修行的圣殿之门,他体内的九阳血脉已经觉醒,又正处于青春年少的年纪,阳气极盛,听到那似怨似嗔的喘息声,加上今晚内心受到冲击的激昂,一切叠加在一起,令钟魁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情绪。
丹田内可观的气海在翻腾,经脉内的力量突然到处乱窜,大有失控的态势。
寒冷的冬夜,他赤着上身,一遍又一遍地打着拳。
这一门拳术是师兄自己独创的,并非钟师所授,名曰破军。
破军,在星相术中乃北斗第七星,乃紫薇帝座的殿前大将,在斗数中是耗星,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和魄力,不计后果。正如古代军中,大敌当前,那些披坚执锐,竞相奋勇向前,冲锋陷阵的敢死之士,方能被称为“破军”之士。
师兄所创的这一拳术,乃是他在唐末观看两军狭路相逢生死相搏时,偶然所悟。
此拳刚烈、嗜杀、狂暴,从不防守,有敌无我,将自身危亡置之度外,甚至大有与敌同归于尽的大无畏之念。
师兄虽然创立此拳,然而他对此拳并不喜欢,认为它戾气过重,施展此拳之人,如果不能控制住自我心境,会受到这戾气反噬,乱了道心,甚至会走火入魔,伤损经脉。
修行之士,个人实力境界固然可以分为凝气、筑基、炼神以至大乘,实力上去了,但还需精神境界与之相适应,可以称之为“心境”或“心性”。套用当今社会的专门用语,前者属物质文明,后者属精神文明,没有后者,前者则会失控而变的面目可憎。
后者却决非师长传授而得,乃是个人在修行中的切身感悟,纯属精神意识方面的锻炼,它并不随着修士实力的增长而增长。
有人天生迂腐闭塞,有人生来英豪无比,也有人蓦然回首,因而人生顿悟,这就是同样实力境界的人交手,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的原因之所在。
今晚,钟魁的情绪一直处于亢奋之中,他极需要宣泄。
自上次在洛河与那“齐天大圣”生死相搏之后,钟魁的修行一直处于停滞状态,这让他很是苦恼。昔日那种一日千里的成就感,一去不复返。这种苦恼又反过来让他感到压抑,体内仿佛蕴藏着一座火山,得不到宣泄。
一拳又一拳,拳风之中隐隐有雷声响动,这响声极细微,却是真实存在的。今天白天就是个阴雨天,时下时断,此时雨忽然大了,伴随着猎猎寒风,令这个冬夜尤其寒冷。
钟魁浑身却冒着汗,他的皮肤白里透红,经脉中的真气剧烈地运动着,如火焰在燃烧,炙烤着他经脉,烧灼着他的心智,迷失着他那颗还很稚嫩的道心,促使着钟魁不断地挥拳、挥拳、再挥拳,忘我地发泄着力量。
雨点越来越大,而他的拳风越来越快越来越密,将雨水击成雨雾。雨雾包裹着钟魁,密不透风,然后如漩涡一般随着钟魁身形变幻,而快速地旋转着。
越旋越快,最后竟然发出一声巨大的雷暴之声,漩涡暴裂开来,化作无数个雨箭向四下里飞溅,在院墙上留下一道道伤痕。
随着这雷暴之声,钟魁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他耗尽了所有的力量,丹田里空空如也,如若不是他道心中还保留着一丝空明和理智,此时他已经暴烈身亡。
钟魁瘫倒在地,脸色苍白,任凭冷雨打在他的身上,虚弱无比。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站起来回到屋里。
果然是破军之拳,实在太霸道了。钟魁修行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他有些高估了自己,还不足以掌握这门拳法对道心的伤害。
洗了个热水澡,钟魁沉下心来打坐了两个小时,丹田内又重新聚积了一些真气,只是离他以前的状态还很有一段距离。
这次练功对自己的经脉以至道心产生了一些伤害,恐怕还需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此时,钟魁不免有些后怕,看来自己的道心还不够强大,离所谓圆满还遥遥无期,他目前还不足以驾御破军之拳带来的负面影响。幸亏自己方才还保留着一丝清明,否则后果难以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