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少半月,谷雨是今朝,坤宁宫外斜风细雨雾蒙蒙,殿内父子俩正在闲敲棋子聊政务,婆媳俩坐在一对熟睡的孩子旁边边拍哄边聊着琐碎家常。
云南平定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朝廷任命的官吏都以赴任,征南军统帅汤和也已经在班师回朝的路上,等着他的乃是封王大典。
“渤海王,倒也合适。”
朱元章随手一步棋,他倒也不在乎输赢,主要也是真下不过儿子,而且还知道自己最后一定会赢,所以便很随意。
“你也知道,咱当年从军就是汤和邀请的,他比咱大三岁,而且当时都已经是千户了,可依旧还愿奉咱为主从之,这份恩义咱忘不了。”
朱标听完就知道,自己父皇已经将昔年俩人之间的龌龊彻底放下了,唯记得恩义,要全两人一世情分,给他王爵的体面。
逐鹿天下时,汤和作为老朱的臂膀,沉敏多智数,勇而善断,唯就一点不好,就是常因酒醉犯错,驻守常州时,他曾有事请示,但因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便在喝醉后埋怨说“吾镇此城,如坐屋嵴,左顾则左,右顾则右。”
但当时的情景正是与张士诚对峙的关键时刻,这番话难免有骑墙随风倒的意味,因此被老朱得知后召来当面数落其罪,汤和顿首谢罪,此事才作罢,但这种事哪有真这么容易作罢的。
只不过是当时不好发作,毕竟汤和地位特殊,淮西一众弟兄也都在求情,因此汤和在开国之初便被授予王爵,但很快便被罢落,就是由此因由在内。
好在汤和长了记性,自此戒酒少饮,无妄言而多任事,老朱也顾念情谊,征蜀压贵定云皆由其任主帅。
要知道大明现今,缺能臣干吏少封疆治民之才,但唯独就是不缺将帅之才,何况又是以堂皇大势压一地之战,都可以说是白捡的灭国开疆之功勋。
“汤帅送来的奏章我也看了,这些年行师受任,有诏即行,不少顾家,自是该得尊荣归故里。”
汤和自云南平定之日,数日一奏,无外乎乞骸骨之言辞,这无疑是极顺老朱心意的,大明现如今将星璀璨而战事少,连徐达常遇春都捞不到仗了,自是希望这些老帅让位于下。
“那就让工部在凤阳给他建一座府邸吧,一应所需就从咱的内帤出。”
朱标落子笑道“郡王格制的府邸,哪怕是在凤阳不耗费数万两恐怕也是不成的,父皇到时可不要心疼。”
说是数万两其实也是少的,因为是敕造,工部会调集地方百姓徭役,工匠们也是如此,凤阳帝乡周边的山林都属皇家,木料建材也就都是不要钱的了,如此才敢说数万两即可。
一局棋下完,老朱心满意足,若是旁人陪他下,明明棋力高还故意输给他,心中总还会有些不舒服,觉得其人居心叵测,可儿子就不一样了,儿子让着老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古人云卑不谋尊,疏不间亲,如是而已。
“你要离京一趟?”
朱标收拾好棋子道“儿臣想着去见见江阴侯,出海远洋之事筹谋已久,如今大体都准备妥当了,只是还有些事宜还得儿臣亲自去一趟才好安心。”
抬眼看着自己父皇好像有些不想让他出门就道“离京不远,儿臣月余也就回来了,而且还想着带洛华一起去,思来成婚至今总是忙于政务疏于陪伴,难得有机会…”
听着话的婆媳都是一愣,常洛华略微羞涩的低下了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夫君竟就当着公婆的面说出这等话。
马皇后含笑抚了抚儿媳的鬓角转头对着老朱“重八,就让他们小两口去吧。”
朱元章哼道“咱什么时候说不让去了。”
“远洋船只都建好了?”
朱标应道“本就有不少元朝遗留下的海船,开国后京师,苏州、松江、镇江等地的船厂亦从未停工,如今能远远洋的大海船百五十七艘,随从士卒约万五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