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咴”
有战马受惊冲来,像是撞在了铁墙上,连人带马全都被砸飞出去。
“不可能,大周被困月余时间,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力量,若有此等精锐,景皇早就应该冲出异鬼的包围了!”
朴奎泰心惊胆裂,全身恶寒,无法置信的看着大周瞬间展现的碾压力量。
十数万大罗精锐,仅在转瞬之间就被彻底击溃。
甚至连有效的冲锋和厮杀都没展开。
“太子,景皇没有这样的力量,异鬼之所以突然退去,不是没有原因的!”一名大罗将领颤颤发抖,被绝望彻底包围。
“你是说……”
朴奎泰猛地一醒,他看向自城中冲出的骑兵、步兵,以及十头不知什么来历的神秘巨人。
他们身上的甲胄制式,虽然与大周军甲十分相似,可若细细辨别,也能发现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安莽军!
是镇军候的安莽军!
朴奎泰恍然大悟,心中瞬间生出巨大的无力感。
无论他能不能接受,大势已去,整个大罗都将因为他今日之举,而被拖入深渊。
仅仅数千安莽军就如此恐怖,安莽军的全部力量又该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景皇甚至都不必动用大军,仅安莽一部就可推平整个大罗!
“误会,全都是误会,镇军候手下留情!”
朴奎泰急声高喊,喝令所有大罗步卒、骑兵停止冲锋,他跌落下马,推开身前的大罗兵卒,噗通一声跪倒在安莽重甲步兵面前,向着城墙上的景皇与镇军候,高声呼喊。
“圣上饶命,军候饶命,是小王一时救驾心切,欠缺考量,圣上圣体无恙,军候实力无双,真乃大周幸事、大罗幸事,九州幸事啊!”
朴奎泰扔掉手中武器与身上甲胄,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朴奎泰,你不必如此惊恐,罗国对我大周的诚心,朕岂能不知,周罗两国盟约,世代交好,你岂会因我周朝元气大伤,便心生觊觎和歹意!”
景皇司马屹眸光森冷的看着大罗太子,淡淡笑道:“你年纪尚轻,做事鲁莽、不计后果,倒也符合这个年岁的心性,我身为大周皇主,岂会与你一般计较,你起来吧!”
“小王不敢,今日犯下弥天大错,当以死谢罪,只求圣上与军候,不要迁怒罗国,留下这些军士一条性命!”
朴奎泰如坠深渊。
若景皇当面大发雷霆,直接降下严惩,他虽恐惧,却也会因此心安。
最多也不过是自己与一众大罗高层将领,被斩杀罢了。
可现在景皇笑的越和蔼,他心中就越是惶恐。
“朴奎泰,朕是大周皇主,一言九鼎岂会食言,我说你无罪,你便是无罪!”
景皇笑道:“你且起身,朕还有事要求你呢!”
“小王万死不敢,圣上有何吩咐,就请直言,小王戴罪之身,无论圣上有何旨意,莫敢不从!”朴奎泰连忙道。
“异鬼现世,令朕麾下大军损伤惨重,莽汗却借机而出,率领残部纵横莽原,袭击我大周诸军,抢夺莽民,一月时间内重新聚集了不小的声势,恢复了一些元气!”
景皇缓声道:“此次北伐,大周取得前所未有的突破,当然不能就此放弃,怎奈兵力孱弱,若大罗愿意助朕一臂之力,充当先锋直捣莽庭,就算不能一举覆灭北莽,也要再次磨掉他的爪牙!”
“让我军为先锋!”
朴奎泰心头一沉,暗道果然如此。
景皇何等雄主,岂会真的一笔带过自己今日之错?
不过,若能以一场战役,暂时磨平景皇心中的震怒,倒也还能接受。
总不过十余万精锐大军罢了。
休养十年,终能恢复!
“怎么,你不愿意?”景皇见大罗太子跪而沉默,冷哼一声。
“能为周朝效力,这是我罗国的荣幸,小王愿携麾下部族为圣上摘取首功!”朴奎泰叩首。
“你的诚意朕已经看到了!”
景皇微微颔首,旋即一笑道:“不过北莽势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麾下区区十数万兵马,怕是不能担起先锋重任,此地距离大罗并不算远,不如你现在传信回去,再聚十五万兵马如何?”
“什么!”
朴奎泰身躯一颤,双眸圆睁,一股暴虐的情绪几乎瞬间自心底深处炸开,他双手插入冰冻的大地,紧紧攥拳。
三十万兵马?
这几乎是大罗一半以上的力量了。
而且罗国少马,若要凑齐这么多战马,怕不是要把全国的马匹都征召过来。
“小王领命,这就传信父皇!”
朴奎泰心中纵然有何等暴虐的情绪,也只能咬牙应下。
否则不过数年,大罗必将倾覆。
“如此甚好,大罗若能鼎力相助,朕也可以安心返回盛京了!”
景皇这才满意点头,他看了看站在身旁的姜离,眸光深处一抹精芒闪过,忽然回首,对身后一名眉眼间与他有六七分相似的年轻将领道:
“烨儿,隆冬已至,我大周军士伤亡惨重,不宜久留莽原,但北莽余部却不能放任不管,你我父子二人都在莽原折戟,我也没有资格继续责罚于你了。
“即日起,你继任北伐大统领之职,云景十七府皆归你统领,朕会留下二十万精锐大军,大罗三十万援军也由你统领,北莽一日不灭,你便一日不能归京。”
景皇说罢,又看向姜离,“安莽王,莽州已是你的领土,愿你与烨儿联手并行,为大周彻底解决北莽之患,朕在盛京城等你的好消息!”
“父皇赦免了我的罪责!”
年轻将领十分意外,他本是戴罪之身,因姜玄洛失职导致西路军打败,被景皇免夺取了三省军政大权。
随军征伐,不知何时才能积累到足够的功勋,洗去身上罪责。
今日父皇突然赦免,对他委以重任,实在过于意外和突兀。
“儿臣叩谢父皇宽容,司马烨定不负众望!”
司马烨虽然惊讶万分,但还是第一时间站出,跪倒在地,叩谢圣恩。
“圣上放心,有姜离一日,北莽绝不可能再起!”
姜离也恭声领命。
“安莽王?”
城寨外,朴奎泰与大罗诸将领、金延宗、花霄道门人闻言,都是大惊失色。
少年封侯,已是人间荣耀与权柄的极限。
可姜离未满二十,更被景皇册封为王。
安莽王?
莽州之主!
景皇司马屹到底想要干什么。
异姓王无论在哪一个时代,都是对君主的巨大潜在威胁。
不止有一个朝代被异姓王推翻。
甚至大周的前身烈国,就是被时任军马大元帅的大周太祖推翻的。
景皇对姜离就真的这么信任吗!
众人心思百转,但无论他们如何猜想,城墙上的少年,已是九州世界权柄最盛的几人之一了。
少年安莽王!
……
“自十七年前,我在此地遇到了北莽国师、道法第一人的公羊申,被他道法迷了心智铸成大错后,还是第一次亲临此地!”
莽原北方深处,天地酷寒,即便是九州第一大湖,也在这种极寒的气温下,被彻底冻结。
绵阳辽阔不知多少里的湖面,依稀可见湖水被风吹起的波浪轮廓被冻结在水面上,远远望去波光粼粼,好似还有湖水在流动一样。
瀚海湖畔,战马嘶鸣,二十余万大周铁骑冒着风雪,出现在这片天地之中。
连续一日的奔袭,军士们早已饥寒交迫、体力消耗严重,撑着最后一些力气,支起一座座兽皮帐篷,安营扎寨。
役兵们端着铁锅来走到湖畔附近,试图用铁器凿开冰面,取水做饭饮马。
但怎奈专司杂事的役兵们武脉境界不高,数百斤的气力狠狠撞击在冰面上,仿佛劈砍在了铜墙铁壁上一样,除了凿出一蓬蓬的冰碴外,湖面根本不为所动。
姜离与千军候柳洪烈站在湖畔远望前方,见到役兵们艰难凿冰,心念一动,十道真气化形立时飞出。
它们降临在湖面,双脚用力一跺,咔嚓咔嚓的巨响,接二连三在湖面上响起。
厚约十数米的冰层就裂开了一道道的巨大裂隙,白雾般的水气轰的喷出,旋即便有莹莹流动的湖水,自裂隙中冒了出来。
“咴”
察觉到湖面水汽蒸腾,无数战马嘶鸣,争先恐后的冲到湖面,低头饮水。
“饮马瀚海,开疆拓土,安莽王,你从军入莽、壮举无数,不知是多少大周将领毕生的愿望!”
柳洪烈望见万马同饮瀚海水的壮阔景象,一时间也有些心潮澎湃。
北伐之前,他虽雄心壮志,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大周铁骑能够堂而皇之的走到这片区域,肆无忌惮的饮马瀚海,而不必担心北莽大军的突袭反击。
今次率军而来,却是乘胜追击北莽残部。
此等荣光,为大周全体北伐军士共享。
“安莽王!”
“安莽王!”
湖畔旁的大周军士们也同样望见了这样的场景。
北地酷寒,却热血激荡。
身为大周儿郎,他们有幸参与此次北伐,亲眼见证盘踞莽原千余年的北莽覆灭,不枉此生。
众军士齐声喝喊高呼,声音激荡,在瀚海湖上一路传荡,不知被风卷到了多少里外。
安莽王
无双,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