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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大清早开始,乾清宫便开始忙碌了起来。这些天来,皇帝一直都在乾清宫,未曾幸过任何一位妃嫔,甚至连往日常常去顾淑妃和惠妃敬妃那儿坐坐聊聊天都暂时断了。整日里出入乾清宫最多的不是那些太监宫女,而是太医院的那些御医太医。这一日,这浩浩荡荡一大群太医院的官老爷们又都涌了过来,一个个都是陪着十万分小心。
因为这一天正是赵王世子陈善昭成亲大喜的日子,可现如今人却还没醒过来!天知道这些天从乾清宫的宫女太监到他们,有哪个敢发出半点不该发出的声响?从上到下,谁都怕打扰了赵王世子的静养!
“小心些,千万小心些!”
午后时分,李忠亲自跟在后头连声嘱咐,直到陈善昭被人小心翼翼地送上了特制的肩舆,下头铺着厚厚的熊皮褥子,上头又盖上了厚实的锦被和毯子,四个最身强力壮的太监一声低喝抬起了肩舆,他才快步上了台阶回到正殿前,冲着满脸复杂表情的皇帝躬了躬身。
“皇上,时辰差不多了……”
“那就起行吧。”
皇帝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心里却浮现出了那时候陈善昭满头满脸的鲜血,却依旧不依不饶在那儿陈情的样子。送来京城就读的亲王世子并不止那一个,肯用心读书的,也不止陈善昭一个,可长久以来,别人都是拿他当成皇帝来敬,只有陈善昭有时候会把他当成祖父来爱,这些东西别人体味不出来,他身为当事人,却能够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对于这个书呆子,他自然能够多上几分容忍,可这一次,那怒火却偏偏冲昏了他的理智!
眼看李忠答应一声就要下台阶。皇帝便喃喃自语叹了一声:“那个章晗确实不错,倒配得上他……希望真能借此次的喜气冲一冲……”
堂堂天子甚至说起了冲喜的话来了,李忠只能当成没听见似的,慌忙快步下了台阶。等到他和一众太监护送着人出了玄武门。立时便有早就备好的一辆马车停在那儿,他亲自指挥着人将陈善昭搬了上去,这才让人驾起马车徐徐往北安门而去。
尽管这一路上已经事先用黄土垫道,但难免会遇到颠簸,每次一颠簸,李忠就感觉一颗心忍不住颤动一回。这一路简直只比肩舆的速度稍快一丁点,待到好容易从玄武门一路来到赵王府前。这已经用了整整一个半时辰,他愣是在这已经初冬的时节出了满头满身的大汗。
赵王府中四处张灯结彩,然而,相对于一众人身上的红花喜绸,却没几个人能露出喜气来,甚至连赵王本人看到陈善昭从车上被抬下来的样子时,也是脸色僵硬难看。他目送着人被送进已经布置好铺了床的新房,随即便侧头看着左手边的宛平郡王陈善睿道:“时辰差不多了。你预备一下,再看看人是不是还存着纰漏,然后就去章家迎亲吧!”
陈善睿连忙躬身应是。随即转身就去了。而站在赵王右边的陈善嘉看着那新房,拳头竟是握得紧紧的,当赵王淡淡说了一句走吧,他却突然沉声说道:“父王,我去屋里守着大哥!”
赵王闻言一愣,见陈善嘉表情坚决,他踌躇片刻便苦笑道:“罢了,随你。若是你大哥有动静,便速来知会我。”
话虽如此,当赵王缓步离开的时候。心里却根本没存着奢望。他素来只相信现实,不相信奇迹,更何况在宫中那么多太医轮番围着转都没有结果,怎会一回到家里就会陡然发生改变?一想到当初是自己答应了陈善昭,他就只觉得万分懊悔……背着双手的他面色漠然地顺着青石甬道徐徐走着,浑然没有注意到两边丫头仆妇行礼时的诧异目光。
从来都不会被任何事情压倒。从来都是昂首挺胸的赵王殿下,如今竟是佝偻着背!
新房之中到处都贴着大红的吉祥如意亦或是双喜字,挂帘不是绣着双荫鸳鸯、比翼双飞就是连理枝,那张宽敞的描金漆吉祥如意纹攒宝相花围栏板的拔步床边是一盏落地双喜灯,床上挂着大红的罗帐,铺着红缎绿缎的绣被和鸳鸯绣枕,一切都显得喜气洋洋。
然而,陈善嘉看着这一切,却只觉得心头大不是滋味,赶跑了几个要在旁边伺候的丫头,他怔怔站了好一会儿,突然不管不顾地背着身在拔步床前的地平上一屁股坐了下来,脊背重重地靠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