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何文山对于当年的下岗政策至今仍耿耿于怀,想通过书本来说服自己那是大势之下必须有的牺牲。
接过何文山递来的水杯,萧晋道了谢,又笑着道:“跟您说实话,我调查过您,对于您这十几年所做的事情非常钦佩,又听下面的人说您拿扫把把他们给赶了出去,一时好奇,所以就去跟您聊了一会儿。”
何文山转着轮椅到他对面,面无表情的问:“聊出什么来了吗?”
“聊出来了。”萧晋点头,看着他的双眼诚恳道,“您不是大公无私的圣人,而是一位胸中有不平气的英雄。”
何文山瞳孔一缩,却冷着脸又问:“所以你觉得在我这里有利可图?我可以帮你搞掉金家?”
萧晋摇头:“不,如果您真是位圣人,那我说不得会想办法利用您一把,毕竟这年头出一位圣人实在太难,一旦把您的遭遇公之于世,别说金景山只是一个从三品的官员,就是皇亲国戚,也得灰溜溜的认栽。”
“那我岂不是对你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
“若是搞死金景山、搞垮金家,那您的作用确实不大,但要是只让他们付出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您是当先锋的不二人选。”
何文山闻言沉默片刻,便双手转着轮椅向房门走去。萧晋怔了怔,忙起身到他身后帮着推。
何文山也不拒绝,来到门外,指示着让萧晋沿着小路向前。
他住在县城老城区的边缘,属于石竹县城底层中的底层地区,四周全是低矮的简易民房,偶尔能见到一座红砖垒就的院子,就已经算是难得的富裕之家了。
一路向前,拐了一个弯走了没多久,何文山便让他停下,指着前方不远处一间用石棉瓦搭建的小屋说:“你去看看。”
萧晋不明所以的走过去,推开屋门,眼睛还没有适应里面黑暗的光线,一股混合着剩饭、垃圾和屎尿的臭味就将他给熏了出去。
“家宝,是你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屋子里传出一个虚弱的老妇声音,萧晋却没有再进去——他不想看见想象中的那种惨状,因为他需要冷静,还不能被愤怒冲昏头脑。
“这样的人家很多,都是当年没拿到补偿款的工人,也是把我的腿打瘸、还把我家砸个稀巴烂的人。”身后传来何文山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十几年来,他们陆陆续续的都搬走了,背井离乡,现在过得怎样也没人知道,就剩下了七八户老弱病残。
里面的人比我还小四岁,但看上去老的就像我妈。她是个寡妇,原来在我厂子里当会计,一个人拉扯孩子,后来下了岗没钱,也没有地方招工,就去给人家当焊工学徒,后来出了事故,两只眼睛都瞎了。她儿子也不孝顺,在外面打工,一年才回来一趟。
我还记得,当年她可是我们厂子里的一枝花,哪怕带着一个孩子,都有很多年轻小伙子惦记。她很爱干净,常年带着袖套,身上的的确良衬衫总是白白净净的,现在却吃喝拉撒都在这么一个小屋子里解决……”
萧晋豁然转身,脸色铁青:“我会出钱建一个养老院,你当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