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院周围并不见花树,院外围着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大叶女贞,绿油油的充满生机。
宋楚宜领着绿衣黄姚穿过回形影壁,转上抄手游廊,就见几个丫头正喂雀儿,见了她眉开眼笑的问好。
又有人一迭声儿的叫着:“六小姐来了。”
立即有人打帘子出来,瞧见了宋楚宜就笑:“可算来了,老太太正念叨呢。”
来的是老太太身边的玉书,性子温柔和善,是个好说话的,老太太最喜欢她。
宋楚宜见她打起帘子,就往里走。
一进屋内,满身的寒气就被烧的暖暖的地龙驱的尽散。
老太太坐在上首,正不知跟旁边的世子夫人说些什么,瞧见她来,面上的笑意就敛了几分。
这个时候,老太太还是愿意对她好的,虽然会对她生气,却也是因为还抱有希望,不像后来,连正眼也不再瞧她,她做什么都无动于衷。
宋楚宜鼻内一酸,端端正正的拜倒在地:“孙女儿给老太太请安,愿老太太平安康健。”
完全不似平日里没个正形,才满七岁不久的小姑娘礼仪举止一板一眼,做得行云流水,瞧着就赏心悦目。
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呆了一呆。
老太太才刚听完三夫人的话,心中实在窝着火气,原本想着要晾她一晾。可是瞧着她这副模样,不知不觉间火气就去了一大半儿,忍不住叹了口气,面色却是和软了,道:“起来吧。”
宋楚宜站起身来,又低眉顺目的去给几位夫人问安。
轮到三夫人的时候,三夫人皮笑肉不笑的看她一眼:“三婶正要带着你四姐姐去给你下跪求饶呢,怎好叫你先给我请安?”
语气嘲讽,笑意不达眼底。
“娘!”宋楚蜜急急的叫了一声,随即就反应过来这是在老太太的宁德院,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气鼓鼓的盯着宋楚宜。
不管出了什么事,三夫人一个长辈,当着一屋子人的面给一个小辈难堪,到底有些过分了,大夫人卷起手轻轻咳嗽一声,转头冲三夫人笑道:“这么大的人了,玩性还这样大,当心吓坏孩子。”
大夫人是世子夫人,以后这伯府都是她的。而其他几房,若是有一日老太太不在了,分家出去,什么也不是。
三夫人当然不敢不给她面子,假笑了几声,想了想到底不服气,盯着宋楚宜叹了声气:“大夫说你并无病痛,早可以下床了。你生你四姐的气无可厚非,只小心闷坏了自己的身子。也带累老太太担心。”
原来上一世她们一面教唆她装病之后,一面是这么在三夫人还有老太太那里上眼药的。
虽然她这一世是真的病了,可是给她看病的大夫都已经说了没病了,再加上房里的那些牛鬼蛇神,那就只能没病了。
因为小打小闹就记恨上堂姐,不惜装病使堂姐的处罚加重,这传到哪去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宋楚宜出人意料的没有给自己辩白,她垂着头声若蚊蝇的给三夫人还有宋楚蜜道歉:“是小宜的错,我不该对四姐口出不逊。”
三夫人脸上的笑意这回才是真的僵住了。
她并没想到宋楚宜肯承认,而且承认得这么爽快。
宋楚蜜也有些不可置信,转而想到她果真是给自己使绊子,装病来叫老太太惩罚自己,不由得又怒上心头,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了。
老太太在首座哼了一声,面色沉沉的,问道:“这么说来,你果真是装病诬赖你四姐?”
作为长宁伯府后院实际上的掌权人,老太太的地位举足轻重。尤其是对宋楚宜这种没了亲娘又有了后娘的姑娘来说。
上一世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有她自己不明白。
众人都替她捏了一把汗,黄姚已经勃然色变,立即就要开口辩驳。
可是宋楚宜已经先她一步跪在了地上,澄澈的眸子直直的与老太太的目光对上,不躲不闪,诚恳的低头认错:“是,小宜不懂事,先与四姐起了争执,后又给三婶还有四姐添了麻烦。”
是什么麻烦,却没说。
老太太是个顶聪明的人,吃过的盐比她们这些小辈吃过的饭还多。
上一世是确有其事,所以老太太对她也确确实实的失望了。
可是这一世她垂头勾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