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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长安镇北侯府檀云院里,南平郡主头戴金银丝线绣着的缠枝蕃莲纹抹额,半靠在弹墨大引枕上,由福嬷嬷一勺子一勺子的喂着她喝药,满嘴的苦汁子都不及她的心苦。
听到夏景行又升官了,她只觉得这许多日子的香油钱白添了,气怒攻心之下便病倒了,请了太医过来,开的全是败火的方子,她都怀疑这是放了半斤的黄莲。
福嬷嬷劝了又劝,总不能将她开解,眼见得她嘴角的燎泡起了一圈又一圈,还得跟着劝,“郡主这是何苦?他现如今不过是个五品武职,再升也高不过王爷去。”
南平郡主近来心事颇重,晋王渐老,宁谦又全无作为。儿子倒是成亲了,但与媳妇儿才举案齐眉了几日,便又想往外间去玩,全无上进的意思,她劝了几回也不见效。
这一年多来媳妇儿也无孕,不止前途,就连子嗣她也开始担忧了。
“我恍惚听着,那小畜生竟然连儿子都有了?”
夏景行家里的消息,很容易就能打听得到。升五品的时候,宫里又派了使者往洛阳去了一趟,赐夏芍药五品诰命的冠服。南平郡主便与晋王通了气,等天使回来之后使了点银子去打探,听说果然生了个小崽子,已经会说话会跑了。怎的事事就教他占了先呢?
福嬷嬷安抚她,“世子夫人年纪尚小,过些日子说不得就有了。”
南平郡主却并不乐观,自儿子成亲,她便开始劝儿子上进,哪知道宁景世的态度直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家里难道少了吃饭的银子?爹是侯爷,都不着急,我着什么急啊?“
宁景行打小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可从来没什么危机感,对南平郡主执意要他上进的苦心完全不能理解。
南平郡主这时候再想起来晋王妃自小严苛教育的晋王世子,这时候方后悔不该从小就纵容儿子耽于玩乐,不曾严苛教导,使得他早早的失了上进之心。
既儿子已经成亲,那劝导儿子上进媳妇也有责任,她便召了闫幼梅过去,与媳妇儿闲话:”我只生得你夫君跟你妹妹两个,将来这侯府里就指着你夫君了,你既是进了门,那便多劝着些他,让他多读些书,他日也好为圣人效力。“
丈夫已经被压了半辈子不得启用,按理儿子不应该再被压着了吧。
闫家既是一直做着官,男子读书入仕,女子承担后院家事,劝导男子上进皆是自小耳濡目染的。闫幼梅心气既高,更觉得侯爵子弟虽不用科考入仕,但也要上进的。她小小年纪,一肚子经济学问,都是从母亲嫂嫂那儿学来的。婆婆这话恰落在她心坎上,当下满心欢喜的回房去,正瞧见姚红绫力劝夏景行,“大奶奶才进了门,爷也不好就往外面抬脚去,该多陪陪大奶奶才好。
宁景世伸手挑住了姚红绫的下巴,”你奶奶需要爷陪,难道仙仙就不需要爷疼?“
隔着一道帘子,闫幼梅只觉得心里难受的紧,很想甩手走人,回娘家去好好倾诉一番。但她嫁过来回门之时,自家亲娘就提点过她,”你夫婿是侯府世子,恐怕身边的人不会断。但只你自己稳住了,尽早生上嫡子,又与他夫妻不要离心,将来便是侯府夫人,整个侯府后院都是你说了算,也无甚可怕的。“
她打起精神,扬起了笑脸示意丫环掀帘子,一步踏进屋子,半个身子在明处半个身子在暗处,这使得她面上的表情有些看不清楚,但声音是轻快的,”夫君既然喜欢红绫,那便抬了她做姨娘?“
“为夫正有此意,夫人既然提起,那便按夫人说的办。”
闫幼梅原本便是存心试探姚红绫在宁景世心里的地位。她洞房当日就见过了姚红绫,心里先自防备了起来。后来特意派人打听了姚红绫的底细,却原来当真是晋王世子从行院里赎了来送给外甥的,原来做姐儿时叫“仙仙”,跟了宁景世之后,这旧名儿竟也不曾弃,二人在亲昵之时便常用这名儿。
她有心发作一回,将姚红绫弄走,但一来这是晋王世子送的,不能进门就拂了舅父的面子;二来姚红绫在宁景世面前颇为得脸,竟然轻举妄动不得。此次才开了口要提她做姨娘,姚红绫折细腰拜倒推辞,“奴婢只求能在奶奶跟爷身边服侍,万不敢再奢求更多!”身条儿柔软如柳,趴跪在地瞧不见脸儿,只一段儿细腰也引人遐想无限。
这等姿态,闫幼梅是做不来的。她是官家千金,自然是养的尊贵体面,最见不得这等做小伏低的手段。
闫幼梅心里冷笑,若是真不敢奢求更多,就不应该在她成亲之后还往正房里来刺她的眼。偏偏自第二日起床,姚红绫便来正房里服侍,事事周到恭敬,小心翼翼,唯恐哪里不周到。
偏她这般小模样儿落在宁景世眼里,就更觉她好,还会时不时趁着她不注意,二人眉目传情一番。
闫幼梅都将这些隐忍了下来,果然改天禀过了南平郡主,便在自己小院里摆了两桌席面,算是给姚红绫抬了姨娘,还赞她:“姚姨娘仙仙之姿,爷最是喜欢的,我若是男的,也必将你留在身边服侍,半步也舍不得放开的。”
下面通房丫头们见得奶奶进了门,竟然不但没有挫磨姚红绫,还将她抬了做姨娘,赞她仙仙之姿这句,也不知道是知晓了姚姨娘做姐儿时候的名字,在当众下她的脸面呢,还是当真喜欢她,那就不知道了。
只通过此事,众通房丫头们忽然间就看到了奋斗的目标,奶奶既醋性不大,有了姚姨娘,自然还可以再添个张姨娘,王姨娘,周姨娘……顿时纷纷往正房里去奉承。
宁景世成亲半月,便在家里耐不住了,跑外间玩得两三日才带着一身的脂粉气回来了。
闫幼梅万不曾料到他玩性竟然这样重,进了房来忍着刺鼻的脂粉味儿亲手来服侍他洗浴,才劝得他两句不可虚度光阴,理应求学上进,做国之栋梁,为圣人分忧云云,话还未完,他便精赤条条从浴桶里跳了出来,踩着水迹披了衣裳往外间去了,将房门摔的山响。
丫环悄悄缀着,却原来他直奔了姚姨娘新住进去的小院子里,不多时里面便要水要食的闹将起来,直让闫幼梅脸都没地方搁了。
这院里多少双眼睛瞧着,世子爷沐浴到一半,从正房里怒气冲冲去了,寻姚姨娘去服侍,可不是世子夫人惹了世子爷生气?
闫幼梅一夜未眠,天色才亮,姚红绫便穿戴整齐前来服侍,眼底略带青印,想来晚上折腾的够呛,她竟然也能爬得起来,服侍她就跟往常一般,神色未改,丝毫没有被昨晚的事情所影响。
待得闫幼梅问起宁景世,她才道:“世子爷这会还睡着呢,奴婢没敢吵醒他。”
“爷什么性子,还是姚姨娘摸得清。昨儿我才说了两句,劝他多读些书,将来为官作宰,也好肚里有些学问,没想到爷竟然就恼了。”
闫幼梅也想明白了,与其让姚红绫在心里揣摩,亦或宁景世一早已经将实情告诉了她,由她在心里笑话自己,还不如自己讲出来,且看她如何反应。
“奶奶才进门,日子尚浅。奴婢服侍了爷这些日子,也瞧出来了,世子爷就是个贪玩的性子,许是年轻性子不定,过得几年说不得就稳重了,想着要为朝廷出一份子力了。奶奶也别太着急。”
这话听着倒也入耳,闫幼梅只不知真假,总归一开始就对姚红绫充满了戒备,后面无论她再如何行事说话,闫幼梅便要从心里将她说过的话多想几遍,省得什么时候被她给套在里面。
“也是我心急了些。待得世子爷醒了,姚姨娘可要在世子爷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奶奶这话说的可不要折杀了奴婢!奴婢一身一体皆是奶奶的,便是为着奶奶肝脑涂地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劝着世子爷就更是份内之事了。奴婢只盼着世子爷跟奶奶好,那奴婢也就好了!\”
闫幼梅便打发了她回房去服侍夏景行,自己往婆婆处请安,待去了婆婆正院回来,果然宁景世便已经回了正房,一脸尴尬的笑,”昨儿是我喝多了,夫人别生气!“
无论如何,宁景世这台阶是递给了闫幼梅。
”也是我说话没防头,让爷心里不痛快了。“闫幼梅踩了台阶下,心里并非感激姚红绫,而是心惊于她居然劝得了宁景世,当着他的面儿自然待姚红绫就更亲切了,”多亏了姚妹妹替我美言!“
姚红绫诚惶诚恐:”夫人言重了!”
闫幼梅劝过一次不见效,还差点惹的宁景世恼怒了。她还未有嫡子,并未在侯府站稳脚根,原来以为凭自己的容貌必定能得夫婿青眼,哪知道宁景世是外面花丛的老手,光凭容貌哪里留得住人,心里渐渐有些灰了,便不敢狠劝,旁敲侧击几回,更无效果,反发现宁景世在外面玩回来,大部分时间竟然宿在姚红绫那里,只偶尔在她房里留宿,或是与哪个通房丫头胡混。
南平郡主还等着媳妇儿劝得儿子上进,大半年时间过去了,媳妇儿不但没劝得儿子上进,就连肚皮也没一点动静,心里渐渐不耐烦起来,过年领着媳妇往宫里去,正赶上太子嫔妾有喜,皇后重赏,她心里就更堵了。
等回家里来,便让闫幼梅在她房里立了三天规矩,从早到晚在一旁服侍,直站的闫幼梅腿都肿了,才放她回去。
闫幼梅在婆婆房里立规矩,宁景世回来了自然是由下面丫环侍候,两个月过后,闫幼梅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环莺儿有孕,大清早来服侍她,呕吐不止。让府里的大夫把了脉,却是有孕了。
这可算是宁景世的头一个孩子,南平郡主极是喜欢,一边派了人赏莺儿头面首饰,一面敲打媳妇,“我知道你是个贤惠的,将身边的丫环都给了夫君,可如今丫环都有了身子,倒是你也该抓紧着些。”
闫幼梅倒似生吞了黄莲粉一般,有苦难言。
莺儿甚个时候与宁景世成事的,她都不知道。等房里的人都退尽了,莺儿才哭着跪倒在她面前,“……奴婢原本不肯的,是上次郡主让夫人侍候了三天,赶上有天世子爷回来的早,便……便强要了奴婢……奴婢不肯的,世子爷便说奴婢既跟着陪嫁了过来,便是他的人……”
闫幼梅精疲力尽,只觉得才成亲不足一年,她倒苍老了十岁,再不复过去天真烂漫之态。
“你起来吧,世子爷说的原本就没错,你既跟着我进了这门子,便也是世子爷的人,以后好好服侍他便好。”又调派了丫环去侍候她,将她放在自己的小跨院里,就怕她肚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
哪知道才入了秋,婆婆便病倒了,也不知为何起了一嘴的燎泡,她这里早晨才服侍完了婆婆,回了院里丫环便来报,“莺儿姑娘见红了……”
这才八个多月,还未足月,难道竟要生不成?
闫幼梅立刻派人往南平郡主房里送信,她自己衣裳都没换就往小跨院跑,过去便听得莺儿疼的呻吟,侍候的婆子也是生过孩子的,还道:”若是真要生,怕是还早呢,这还是头胎呢。“
丫环去请早就养在府里的接生嬷嬷,南平郡主已经被福嬷嬷扶着过来了,面色腊黄,进来劈头便问:”你是怎么照顾她的?竟然八个月就发动起来了。这可是世子的第一个孩子……“
闫幼梅在闺中之时几曾管过生产的事情。虽然嫂嫂生过孩子,但她作为未嫁女,听到嫂子生孩子只有在自己房里待着,又不能跑产房里去帮忙。自己又不曾生育过,听得莺儿扯破了嗓子没命的叫,早已经吓的魂飞魄散,怎么生孩子竟然这样吓人吗?
她腿脚发软,苍白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莺儿生了一天一夜,好容易孩子落了地,大人也是出气多入气少,接生嬷嬷才说一句:”是个哥儿!“后半句还未吐出来,嘴快的丫环已经跑外面去邀功:”主子,是个哥儿……“然后门帘子又被掀起,接生嬷嬷一脸尴尬,声音极低:”是个死胎!“
南平郡主听得这句话,目眦欲裂,劈手就给了那丫环一个嘴巴子,却是用足了力气的,只打的那丫环嘴角带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孩子她后来瞧过了,满身青紫,叫了太医过来瞧,说是在娘胎里耽搁太久,窒息而死。
闫幼梅胆战心惊瞧着那满身青紫的孩子,差点吐了。她哪里见过这等骇人的事情,都是自小养在深闺娇宠大的女儿,连厨房里鸡鸭宰杀的场面都不曾见过的,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
房里的血水一盆盆往外端,莺儿最后还是没保住命,母子俩个齐齐送了命。
闫幼梅一下病倒了,做梦闭上眼睛就瞧见莺儿血淋淋站在她面前,怀里抱着人青青紫紫的孩子,向她低低的哭诉:”姑娘,奴婢不愿意啊……“
莺儿从小陪着她长大,性子温顺,原来都说好的,等她在侯府扎稳了脚根,就给她择个小女婿嫁出去,让她也去做个正头夫妻,强如一辈子服侍别人,给人做小,还伤了主仆情份。
宁景世回来之后,听得莺儿落胎难产,母子俩都没保住,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倒好似这孩子竟与他无关一般。
倒是闫幼梅病着,他还知道问一句的,”怎的就忽然病了起来?“回头便往姚姨娘房里去了。
南平郡主原本病着,原以为能得着个孙儿,一口气提上来,结果却落了个空,病倒更重了几分。人在病中就易生疑,她原本也不是什么宽宏的性子,这时候听得儿媳妇竟也病了,便忍不住念叨:”这事难道竟是她做下的?不然莺儿好好的何至于就落了胎,连孩子都没保住?“
福嬷嬷一边替她布菜,一边道:”我瞧着世子夫人不是这样人。主子心里存了这么个影子,将来婆媳面对面,万一露出来,若少夫人没做什么,主子这般想,她岂不伤心?“
南平郡主哪里管闫幼梅如何作想,在枕上叹一回,又骂一声宁谦,只道他在外面作孽,让她竟然连个孙儿都没保住,也不知道此刻他陪着哪个粉头乐呵,哭一回伤感一回,身边也只福嬷嬷陪着,闺女远嫁,丈夫在外面流连花丛,儿子竟也不到跟前来问侯一声,心里万般滋味,竟然无从说起,也唯有福嬷嬷不离不弃的侍候着。
偌大侯府,竟然连个真心实意关心她的,都寻不出第二个来。
十月头上,幽州再传战报,辽帝耶律璟御驾亲征,与其弟耶律德光联手,大齐连失六州,边关告急。
南平郡主听到这消息,病立刻好了大半,不但从床上爬了起来,还亲自往晋王府里走了一趟,结果晋王尚在宫中商量军情,未曾回来。
宫中的战报,要比南平郡主得到的消息详尽的多。
辽国倾举国之力四十万大军,直逼燕云十六州。而大齐在燕云十六州的军力也只有十五万之众,还被分散在各关口,州府驻守。
到了十月中,未经圣人许可,燕王派兵将燕王妃与世子送往长安城,准备与辽帝决一死战。燕王妃还在半道上,幽州便失陷了,燕王带着手下将士转战他州,定远将军夏景行失陷辽营。
圣人得到消息,震怒不已,在朝上大发雷霆,就连太子这次也暗悔燕王制敌不力,拖累了他,倒不该早早将他延揽旗下。
朝中一面倒的开始对燕王进行抨击,就连燕王妃的娘家父亲都不敢替燕王说话,原还指望着太子替燕王说几句公道话,哪知道太子这时候倒袖起手来,半点不肯援手。
晋王回府之后,便让人唤了南平郡主过府,”这下你可将心放到肚里去吧,那小子失落辽营。上次他砍了辽国皇后的胞兄萧成龙,落到辽帝手里还能有个好啊?!“女儿的心事,晋王一向深知。
南平郡主立时觉得自己精神大好,还要追问:”父王说的可是真的?那小畜生真个陷入敌营回不来了?!“
”自然是真的!难道父王还会骗你不成!“
心腹大患既除,南平郡主想到远在洛阳的小崽子,还跟晋王道:”父王,那小畜生竟然已经生了个儿子,父王不如想了法子,逼的他家破人亡,或将那小崽子卖身为奴,或让他沿街成乞,总归女儿不想看到那小崽子过上好日子!“
晋王自然是满口的答应,回头就给河南知府崔连浩写信,只道是定远将军已经投敌叛国,只上面不曾传出消息来,怕动摇民心,让他想办法弄散了夏家。
南平郡主忐忑不安的去,高高兴兴的回来,见到宁谦从外面喝了花酒回来,竟然从心里有点怜悯他,他的长子如今可是难逃一死,他竟然还不知道。破天荒的吩咐丫环们侍候他洗漱,对他也耐心许多。
宁谦全不知其中原委,还当她病好了心情也跟着好了。
洛阳府夏家,今年的芍药根已经全部卖出去了。八月底九月初的时候,夏南天带着夏芍药跟小平安往庄上去了,芍药花每年到了这时候都要分株再植。今年小平安已经一岁半了,由夏芍药带着在庄上玩。
小家伙好动,每日不肯安生呆在房里,没出半月就晒成了一块小黑炭,又在田间地头跑过,被树枝将身上衣衫挂破了,夏芍药便拦着丫环不肯给他换,跟在儿子后面直乐,”这是哪里来的野孩子啊?“
小黑炭转头认真跟她分辩:”我不是野孩子,我是……我是乖宝宝!“祖父就常这么说。
远远瞧见了夏南天在花圃里的身影,便直冲了过去,”祖父——“张开了小手臂直往他身上撞了过去。
夏南天满手的花泥,伸手去抱大孙子,将便这小子弄成了个泥猴,原本身上的小褂子就破了,这下子就更似个野小子了。
夏芍药跟过来,对这小子大加嘲弄:”你这么脏,娘可不要你了!“
夏平安身上石青色的小褂子上沾满了花泥,就连小脸蛋上也不能幸免,奶声奶气的指责夏芍药:”娘这么脏,我……我可不要娘了!“竟然懂得了反击。
夏芍药哈哈直乐,全无形象:”小子不傻嘛!“
她以前也算是淑女了,行走坐卧自有股明秀之气,可是自从生了夏平安之后,就越来越让人不能直视了。
夏南天现在常常假装瞧不见闺女的所作所为,免得让他对自己闺女的智商充满质疑。
等玩的累了,庄上自然有人送了野味过来,娘俩便手牵着手回去,让跟着的厨下婆子办造了炊具调料过来,烤了野味来吃。
夏平安年纪小,脾胃弱,牙齿也未长齐全,怕他吃了夜里积食,夏芍药便只撕点烤熟的兔子肉丝儿给他解馋,偌以小米粥,这小子能喝一碗,还要吃两个奶饽饽。
自夏芍药养胎来庄上,此后夏正平的妻子便每年都养着奶山羊,等夏芍药来庄上了,便挤了羊奶送过来,让她带来的厨子丫环们去折腾。
夏平安别的不怎么吃,但用羊奶做的点心却吃的极好,每日早起还要喝一小碗羊奶,喝完了嘴边一圈白色的奶沫子,样子特别的逗。吃完了饭还要在庄上跑来跑去,才过了半个月就瞧着比刚来的壮了许多,小脸蛋也圆了起来。只皮子黑了一大截,一时半会白不回来了。
十月份回了家,临别之时夏正平的老婆子还将捉了一只自己养的奶山羊给拴到了马车上,”哥儿年纪小,多喝点羊奶身子骨儿健壮,外面买的□□可没现挤的新鲜干净。”
夏芍药谢了她,夏平安上了马车还探头往外瞧,生怕奶山羊给走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