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战过后,虽然行营护军尽歼侵入的元军,自身几无伤亡,但给义勇还是造成了极大的损失。短短的时间内,义勇被毁船只三百余艘,点检人员进入寨中和救起的有五千多人,其中还有伤者六百余人,次日打捞起浮尸也有千余,仍有约千人失踪,估计是陈尸海底或是被潮水卷走,生存的几率渺茫。
由于水道被宋军封锁,又是夜晚,加上战况不明,元军始终没有敢出兵救援。直到次日才从侥幸逃生的士兵口中得知突袭船队尽殁。起初他们并不相信,直到看到落潮时被海流带出的破船烂板和无数身着元军服饰的浮尸才意识到这是真的,而最后收拢起的残兵也只有百余人。
行营护军这一仗给了双方极大的震撼。获救的义勇自不必言,对皇帝感恩戴德。而连受挫折的行朝各军对行营护军也是刮目相看,再不敢说他们只是陪着陛下玩耍的童子军,更有人说起陛下登基之时海面上黄龙频现之事,称其乃是龙王下凡,那些铁背龙船就是海中神兽所化,前来相助陛下复国的。元军方面虽看不出他们所想,但是平日游弋于水寨周围阻断樵汲路的快船一艘也没有出现,使得宋军顺利获得了柴薪和淡水。
赵昺本以为会被太后一大早叫到座船上训斥一顿,但是直到中午也没有人来叫,这让他惊喜不已,毕竟被个哭哭啼啼妇人唠唠叨叨从太祖太宗说到先帝,又说到社稷江山,反正是让你继承遗志还的保重身体。虽然烦得要死,可你还得装出一副受教的样子,规规矩矩的听着,丝毫不能反驳,否则便会再加两个时辰,且这个时候撒娇耍赖都不会有用。
“外边有什么动静?那厮找没找咱们的麻烦?”赵昺吃着鱼干喝着茶水问王德。
“陆相那边很安静,并没有什么异常。张太傅也未来过,只听说他大发雷霆,将苏刘义骂了一顿。”王德给陛下又换了杯热茶,将烤在火盆上的鱼干翻了个面说道。
“这有些奇怪,他应该领兵前来质问我才像他的风格,难道他转性了?”赵昺嚼着干脆的鱼干喃喃道。
“陛下,他可能是怕了。你看监视咱们的船都撤了,今天取到的淡水也是先给咱们送来的!”王德指指窗外道。
“他怕了?!也许吧!”赵昺含糊地道,心中却是不把握。这厮转的太快了,让他有些不适应,按说张世杰昨天的面子栽大了,他该先告状,再发动群臣声讨自己说他不爱惜身体,不以国家社稷为重,然后严加看管才对。
“他不会起了叛心吧?”赵昺转念一想暗惆道,自己这次出兵有可能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使他感觉到了危险,担心自己会对他动手,所以想要给自己找条后路。但想想又不对,在七洲洋其已经清楚自己的实力才一直不敢前往琼州的,再说其拥有的兵力是自己的数倍,不至于被吓的想投敌。
“陆秀夫那里似乎也太平静了,昨天自己不顾其的阻拦强行出兵,还拐走了两位重臣,是不是也让其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赵昺觉着那边也有不妥,其按道理也应该对自己进行劝谏,毕竟大宋朝自立国以来亲临锋矢的皇帝只有太祖一位,太宗都只能算是亲征没敢到阵前晃晃,况且自己还是个孩子。
“他们不会想着联合起来对付我吧?”种种不正常让赵昺感到不舒服,却又无法做出判断,他突然想到自己若是要当家作主,最不愿意的肯定就是张世杰和陆秀夫二位了。
在封建社会体制下,“宰相之任,所职甚重。”他们的职责是“掌邦国之政令,弼庶务,和万邦,佐天子,执大政。”宰相虽然“执大政”,但无非是“佐天子”。皇帝离不开宰相,原因在于“万几之烦,不可遍览”,只能“设官分职,委任责成。”也就是说皇帝拥有最高统治权,宰相仅有最高行政权,皇权和相权不是两种平行的权力,相权从属并服务于皇权,两者并非绝对对立,而是相互依存。虽然不可能无矛盾,但从总体上说应当是一致的。
而赵昺很清楚从先秦至清末,帝王躬亲、宰相争职这场仗是一打再打,避不开、压不熄。因为帝王的主权者身份带给政体的阴影是巨大且深厚的。在君主等于主权的前提下,帝王极容易事必躬亲,抛开辅佐,不要制约,破坏君相体制。因此臣僚便希望把君主的言行和影响力限定在一定的范围内,所以宰相就是以辅佐“一人”与制约“一人”双重身份出现,以压制皇权。
在当前的特殊时期,皇帝幼小,太后垂帘。而杨太后生性怯懦,不谙朝政,国家权力等于握于宰相之手,形成了皇权暗弱,宰相权重的局面。而赵昺所为却是想要打破这种局面,且按照大宋的制度,皇帝对重大事件有最终决定权,并掌握着对宰相的任免权。
赵昺以为陆秀夫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自己对他并不感冒,且有避之不及的感觉。而昨天他亲自出战,其因有顾虑没有同去,任何人都会觉得自己是在关键时刻站错了队,得罪了皇帝。从而陆秀夫必然产生皇帝亲政肯定会‘换马’的错觉,其为了保住当下的地位而和张世杰联手阻止自己亲政也不无可能……
琢磨了半天,分析了种种可能,赵昺一个脑袋想成了八个大,仍然无法判断人家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他认定了一个理儿,现在已经是倒计时了,如果自己还忍而不发就错过了最后的机会,什么你掌权,还是我做主,大宋朝都让人家灭了,大家全完蛋了,还争个屁!当下紧要的是想办法先干掉张弘范,保住性命才是正经的,那会儿国家还在,人还活着,再想谁说了算才有意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