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昺可以算是‘阅尽’中华五千年历史,他也大略清楚原始社会到社会主义社会发展的脉络,而也明白在每一次社会转型中皆会有伟大的思想家出现,指明历史发展的方向。但要判断一个思想家的伟大程度,他也知道这要看其能否对自己所处的重要的历史转折关头有清醒的认识,并建立起独特的“历史意识”。
儒家思想统治中国上千年,赵昺知道其中必有可取之处,当然自己的思想在前世也受到影响。但他也知道儒家思想也非是一成不变,自孔子开创后,其门下弟子及后世的儒士做出了多种解读和发展,并不断的进行革新和完善,以适应不同时期的需要。
刚才陆秀夫猜测的不错,赵昺在这段时间中是‘弃武从文’,拿起了过去十分厌弃的经史,试图从中找出自己所需,而荀子所著的典籍也在其内。他发现其所言虽然‘离经叛道’,受到历代儒者的批评,但也非无可取之处,尤其是某些言论十分契合当下的形势。
不过皇帝言语间透露出来的意思却让陆秀夫和邓光荐心中不免惊诧,在他们的认知中荀子并非是正统,甚至背离了先师孔圣人的思想,且有些思想受到后世大儒的批判和屏弃,与当下流行的观点存在着十分大的分歧,因而长期受到压制。
首先荀子在天命的问题上就不为大多数儒士所接受。其实所谓天、天命、天道的问题一直是先秦时期各家关切的问题,西周时期,“天”、“天命”是被作为人格神看待的。到了孔子,它的人格神色彩被淡化,孔子主要借亲亲之情论仁德,而视天命为一种盲目的主宰力。
孔子之后,其弟子和后学力图使“仁德”、“心性”“天命”得以贯通,这一方面是要使“仁德”、“心性”的追求获得存在论的支撑,另一方面又将“天”、“天命”、“天道”义理化、价值化;但荀子有取于道家在“天”、“天道”、“天命”上的自然观的成分,然而它的理论宗旨却不在于走向自然主义,而在于凸现“天人相分”,然后以“天人相分”为基础,建构自己的“人道”学说。
其次,就道德修习而言,荀子认为“圣人者,人之所积而致也”。最高的要求就是“成圣”,荀子坚持自己的理论的一贯性,认为在天生的情性方面,圣人与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也只有经过后天的努力,才能够成就自己。
在国家治理上,荀子非常看重“礼”。荀子认为礼从区分与调节不同人的利欲关系中产生结果,在治礼的过程中,不能只顾及人的,而要让物与欲两者相持而长,在物质的增长和的增长之间保持平衡,也已传统儒家的价值观产生冲突。
此外,荀子被后世儒家诟病的地方,就是他教出了两个法家的弟子:李斯和韩非。他们都曾经跟荀子学“帝王术”,而这也是陆秀夫两人最为担心的问题,担心皇帝因此走上歧路。
“陛下,荀子虽是孔圣传经之儒,但其对人性之善恶有背于圣人之说……”邓光荐觉得自己身为帝师,有责任校正学生的歪念,想了想出言道。
“先生,朕以为人性之善恶,对儒家并无决定的意义,其价值亦仅仅在于可以为礼乐教化提供内在人性的根据。而这个问题千年以来争论不休,迄今也无定论,所以朕认为还是将此交予学儒们去辩论,咱们不必再这上面纠缠。”赵昺言道。
“再者,荀子以为人性本恶,也只是表明圣人与一般人,君子与小人,在先天本性上并无差别。立论的意图并不在于从根本上废弃这种差别,反而要从后天努力的角度凸现这种差别。凸现后天努力修为造就君子、圣人,是在强调精神气质、文化教养上的贵族性,然而在追求成圣,追求贵族性的精神气质与品格的这点上,与孔圣的理念是一脉相承的。其讲成圣,亦是希望借圣人的教化,使得社会大众得以转变性情,以至于善。”
“陛下,荀子虽是孔圣的传经之儒,但是其倾向于功利,而失于德教,崇尚礼法,非是我辈之学,更非治国之道!”本想与皇帝辩论下性善、性恶之说,可被其一句话给堵到了嗓子眼儿里,邓光荐只能转换话题,让陛下无法再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