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委下令,把机动中队与政府机构相邻院墙边的树全部拨掉,因为那些全是柏树。本来原来栽柏树,是为了四季长青的意思。但他认为,柏树,如同墓道,是坟墓边栽种的东西,在部队路两边出现,很不吉利。他全部把柏树换成了香樟,栽在了原来的地方。
后来的事情,出现了两个巧合。一是,支队再也没有非正常死亡的事发生了。直到我当兵退伍这多年来,没死过一个人。二是,那个位置再也不死树了,当时栽下的香樟,一直活得好好的。
班长不怎么信风水,他把这事叫巧合,但是,如果你是有点迷信的人,你怎么不产生联想呢?
对未知的事情,产生各种联想,这是人的本能。比如,古代皇帝把彗星当成灾难的象征,要求太卜推算人事上的原因。把天灾看成因人祸而引起,占筮出政治的错误,也是这种联想的产物。
我们的传统文化中,有天人合一的基调。但天与人相合的机制,究竟是如何体现的?以哪种预兆为准,这就如同科学研究一样,只能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了。
在现代的科学体系中,也有两个重要的现象,类似于天人合一的观点。一个是全息论,认为从小事物的某一特征,可以推导出大宇宙的特点。也就是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说法。
全息论认为,每一个具体事物,都体现着宇宙的基本法则。反之,宇宙的重要规则,都可以在具体的微观事物中找到。这与人体小周天反映宇宙大周天的原理,是一样的。
还有一个理论,在数学上,叫分形理论。比如我们发现海岸线的形状,这本是自然形成的,但地球上,几乎所有的海岸线形状,都是由一个基本的形状组成的。这个基本形状的不同组合和连接,就组成了我们今天看似千奇百怪的海岸线。
最近还有一个研究成果,那就是,宇宙无限大的尺度,所反映的形状,与一个原子这样的小尺度,所反映出的形状,是基本相似的。
我们把黑洞比喻成一个原子,把星球比喻成电子,它们所组织的形状,是极其相似的。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这就是天人合一的话,那么,古代所留下的连接机理的推测,是否真的有用呢?从周易,测天命以算人事,是不是也在原理上遵从这个推断呢?
《尚书》中有一章,专门讲帝王决断的方式,列举了帝王、大臣、士、百姓、占筮等五个主体所表现出来的赞成和反对项,在帝王作决策的时候,最主要的依据是帝王本人决断或占筮结果的统一性,其它的赞成和反对,并不是特别重要。那么,占筮在古代决策中的重要性,就非常突出了。
这个传统延续了至少一千年,如果完全没有道理,多次被实践证伪,它不应该流传时间如此之长吧。
我对小苟讲,风水这东西,我没有专门研究过,只是知道一些常识,也许,在你们建筑领域,因为直接相关,接触得更多些。
“庄哥,你不知道,我们设计院在建筑选址时,有些老设计师坚持一些风水的讲究,我们一些年轻人,还相当不理解。但一些事实过后,这些年轻人,还不得不佩服老人的经验。”
他举了一个例子,是关于一个机场的建设。
某市原来有一个机场,但那是五十年代修的,跑道不够长,因为是在山区,当时也不需要起降那么大的飞机。但现在不行了,波音、空客等大飞机成了民航主力,该市只能起降支线客机,老机场就成了该市改革开放的障碍。
这事有两个方案。第一个方案,就是在老机场扩建。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老机场与市区的交通配套是完整的,扩建起来后,整个陆空交通体系配套,很方便。
但不利之处也显而易见。要扩建,就必须炸掉两边的山,为飞机起落提供空间,炸山的费用比较高,土石方量比较大。再说,扩建老机场,毕竟是以老机场的配套为基础的,显得不够大气,不够新鲜,在政绩形象上没多少好处。更重要的是,老机场扩建,至少有半年时间,机场不能运行,无法起降航班。
于是,当地领导要求,在另一块地方修建新机场,既不影响老机场的运行,又能够以一个全新的、高标准的工程,提升该市形象。
新机场的选址,靠近市里面准备新开发的一个开发区。市里面也想搞活这个开发区,也拉动这个区的房地产价值。这种以交通拉动经济的思路,尤其是拉动房地产价值的思路,用现在的话,叫“经营城市”,通过级差地租的改变,来增加市的GDP和财政收入。这种考虑,目前非常流行。
但该市本来地处山区,要找到这块适合大机场建设的稍微平坦的地方,本来就不容易。终于找到一块理想的土地。那地方平坦程度是可以的,周边的山也不高,适合飞机起降,与开发区也相邻,市领导也同意了这个方案。
但在研究方案时,一个老设计师却动了心思。他查看了该地方从清朝以来的县志。发现那地方是个清代太平天国时期的一个主战场,这地方,埋藏着当时太平军和清军大约五万名士兵的遗体。他提出反对意见,当然,这个意见,只是在设计院内部提出来的。认为,如此凶险之地,如此多士兵埋藏之地,不吉祥,风水不好,不宜大规模开挖动土。
但是,这个理由当然摆不上桌面,也无法说服当地的领导,大家听听也就过了。
事后,还是按新建机场的方案进行。在土石方开挖近一个月后,出事情了。倒不是什么鬼怪之类,尽管晚上有民工看到过鬼火飘动的事情,但技术人员说那是磷的自燃现象,惊慌也迅速平息了,继续大规模施工。
但这个地方,处于该市主城区河流的上游,而这些士兵死亡的地方,开挖过程中,泄露出大量的剧毒“二恶英”,估计是当年战死或者瘟疫留下的,没埋藏地深土里面反应,今天它们重见天日,污染了水源,不仅导致近一百多市民出现中毒现象,而且还死了十来个人,造成了公共卫生事件。
该市的领导被免职,为处置此事。省卫生防疫部门派出专家,全市自来水停供,市民生活用水靠消防车从外地拉来。全市消洒防病毒药剂,可以说是全城慌乱,折腾了好长时间,花费了不少精力和钱财。领导本来想搞个政绩给上级看,结果免职的免职,处分的处分,得不偿失。
更重要的是,开发区并没因新机场热起来,房地产价值也没增值,因为,大家都传说,那是一个不干净的地方。
后来,大家想起当时老设计师的劝告,才明白,自己确实年轻,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庄哥,你说,我们学科学的,本来建筑是一门科学,中国历史上也有很多伟大的建筑,怎么老跟风水扯在一块,搞得迷信似的,我们根本解释不了这些东西,但事实在那里,你还不得不信。”
我说到:“建筑是一个系统工程,不仅与建筑材料有关,还与天、地、人有关,是不是?天呢,不说什么星辰日月,起码气候条件,水气风云,你得关照吧?有些是雷电多发区,避雷设计肯定要牢靠些,对不对?地呢,不说什么地质条件结构地下水之类,这个地层过去有过什么,将来被建筑改变过后会出来什么,这个能够事先全部考虑清楚?人呢,更不用说了。人员事故,人员管理,甚至一个人会坏一百人的事,这事也屡见不鲜,对不对?既如此多的不确定因素,那么,你怎么敢说,凭已经的科学规律,就全部掌握了呢?”
他点点头,承认到:“那确实,仅凭点对点的地质勘察,当然无法了解地下的全貌。我们在施工中,经常莫明其妙地碰上溶洞、塌陷、垮坡等预料之外的现象,这是设计中,无法全部精确的东西。”
“对了,这仅仅是对地下的事,那么,对天上的事,对人的事,有什么设计师或者设计院,都能事无巨细地,事先考虑周全呢?”
“肯定不可能,这么多的因素,只能大概有个把握。施工中,还不是有什么情况,就临时找方案应对而已。”
“这就明白了,一个系统工程,每一个因素都是成功道路上的链条,这个链条越宏大,不可控因素就越多。就像自行车的链子,只要中间脱了一个链子,整个链条就会断裂,车子就无法骑行。那么,将所有链条全部预计清楚,在大工程这样一个,因素几乎多到无穷大的情况下,全部预计清楚,就变得有点不可能。所以,出现意外,倒是常态了。”
“那是,为什么设计师,在国标之外,还要加点余量,就是没完全把握的情况下,更保守一些,把困难想得多一点,这是我们的行规,也是对自然的尊重。”
他突然表情神秘的对我说:“我在做工程时,遇到过一些非常奇怪的现象,如鬼神妖魔一般,想让庄哥分析一下。”
我也正了正坐姿,严肃地说到:“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