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春日之前,此事必须有个结果。商丘传来消息,那里已经不稳,我只怕祸起萧墙之乱,伤及商丘无辜百姓。”
“春日分公田、改私亩、量荒地、变税赋之事也需要完成。最晚到五月麦收,必须赶回商丘。”
“墨者既在,楚人攻不下商丘,那些不管百姓只谋权势的贵族,也不准他们做成事。”
他自说的威风凛凛,众墨者齐声领命。
…………
啮桑乡,那日适曾来访过的老人家中,在家的大儿子正在收拾行囊。
二儿子在沛郭做义师的头排矛手、小儿子在沛郭乡校学习,家中自认和墨者已经割舍不断,这种一伍之内先出一人的事,家中自然积极。
除了这种割舍不断的关系外,一旦铁器出现,对于这种人口劳动力尚多的家庭来说,很容易依靠勤劳步入到富裕自耕农的行列。
墨者此时的主张是利于手工业者和富裕自耕农的,奴隶什么的与墨者关系不大,墨者不代表奴隶阶层和僮仆的利益,但是却希望他们变为自由的手工业者和自耕农。
幺妹在忙着给长兄收拾行囊,用火烤过的干干的饼装了半麻布口袋,里面还装着一把盐、一大块豆饼。
老人在屋外把墨车翻转过来,转着轮子,听着吱吱嘎嘎的声音,用麻籽油小心翼翼地浇淋在上面,侧着耳朵听着墨车车轮的动静。
回身看到小女儿在那收拾那些食物,老人嘿了一声道:“多装一些,墨者找人做事虽管饭也给钱,但只怕吃的粗粝,磨坊忙不过来。若是夜饿了,就啃些饼,用水泡泡吃。”
“那豆饼晚上若是生火,在旁边烤一烤,烤的焦香,最是好吃。”
大儿子笑道:“爹,人家墨者说以后豆饼都是喂牲口的。”
老人瞪眼道:“以后,那是以后。如今咱们伍的牛,还是借用墨者的,钱还差一些没还上。”
说到牛,老人眼中露出了比之看儿子更暖和的神采,畅想道:“今年收了两季,明年就算改了税赋,一样比以前过得好。明年墨者的那些上好的种子,便可以发给一些家中做的好事的人家。”
“咱们也不缺力气,家里人也多,许是两三年就能偿还同伍之牛马的钱。我那日去乡里,见牧牛马的场地又多了不少马驹、牛犊,待三五年后便买个自己的。我已经看好了一头,是大黄那头大公牛配下的,啧……小小牛犊就……”
说的正起劲,不由眉飞色舞,小女儿掩嘴偷笑,在那纺麻的老伴儿忍不住嘟囔一句,心说若是旁人不知,还以为那牛犊是你配下的呢!
大儿子倒听得起劲,心道这样极好。
二弟四弟都在外面,二弟每个月还能送回些钱,算起来真要是有了铁、有了自家的牛,那日子可就好了。
啮桑还有许多荒地呢,到时候只要有力气、有牛、有铁,哪里怕没有地呢?倒是墨者一直没有发地契以证开田这件事,叫人忧心,也不知道君上能否同意。真要是不同意……哎,不同意那就问问墨者怎么办吧。
眼看幺妹给自己的包裹收拾完,正在那费力地打结,却怎么也勒不紧,嘟着嘴道:“哥,你自己来。”
大儿子笑笑,用粗糙的手结果口袋,用了一顿,立刻空出来一段空间,看似粗糙却灵活的手指熟练地打了一个活结,将口袋背在身上,走到墨车的旁边。
老人翻过来墨者,递过去一小葫芦麻籽油道:“时常撒一些,木头容易干。磨坏了,虽说墨者给赔,只是都忙着做别的,谁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赔上?给钱的话,也无处弄去。”
儿子伸手接过,揶到系带上,将包裹放上墨车,推了几步试试轮子的声音,很是满意。
出门的时候,一家人一直跟到门外,他回头道:“回去吧,我去乡亭和其余人一起走。”
“下个月轮到咱家喂牛,爹,你可别舍不得那点豆饼,真要是饿瘦了,且不说亭长要来质问,在亭里面上也不好看。”
“我三个月就回来,那时候还不是收麦的时候,但是我那日看好了那边池泽旁的一大片地,正好开垦,你多去看看,莫要让人先占了。不行你就先拿着石锄围一圈,我那日在乡亭和人摔角力,听说墨者可能明年就要丈量田亩了。”
“家里的柴放心用就是,三个月我就回来,到时候再去推几车。粪肥的事,一定要听亭长的,不要自己胡乱来……”
“墨者若要堆硝,那就暂先不要偷藏着自己堆肥。明年要发新种,不要这时候做出些事轮不到我们,又要被伍内的怨恨……”
他又唠叨了许多,若是平日非要挨骂,今日却无人骂他,只说让他小心一些,但也别偷懒叫墨者笑话。
回过头,总觉得心里还有什么没嘱咐清楚的,始终放心不下,可又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但大多都是些美好或是万一抢不到的美好。
正思量时,同村之人吆喝一声,便不多想,推着墨车吱呀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