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三旅是师中的绝对主力,各项考核向来都是上上。
六指也知道,拿下山坡前的营垒,只是打开了攻取山坡的通路,并不是决定胜负的时候。
但只要能够给炮兵争取到时间,让他们前出展开压制齐军的火炮,那么后续己方的步兵就不会受到齐军火炮的轰击,那些非是最精锐的旅也一样可以在第一次上战场的情况下打出足够好的战果。
调动完毕,六指将十二门射程长的、非配属在旅中的铜炮集中起来,随时待命。
工兵紧随其后,一旦炮兵开始部署,他们需要用铁锹和铁镐构筑炮兵的阵地,从而为之后山坡下的反复争夺做好准备。
剩余的炮,则分为两组,全都分配到了前线,集中起来,先和齐军第一道营垒前部署的四门铜炮对轰。
步兵已经开始整队,在炮兵之后安静等待。
齐军营垒前的四门火炮已经开始轰击,距离还远,几枚铁丸子在干燥的地上弹了几下后,飞入了第十三旅的阵列之中。
一名第一次上战场的士兵运气有些差,左脚被炽热的铁丸直接砸碎,倒在地上嚎叫。
鲜血满地,连队中的人立刻按照平时训练的那样将这个士兵抬出,后面还有医生接应。
身旁的人仿佛没有看到那些溅出的鲜血,沉默无言地补到了那名士兵所在的位置。
阵前,八门随师旅行动的铜炮也已经部署完毕,与侧面的七门形成一个夹角。
年轻的炮兵们拿着推杆、擦拭内膛的醋绒、调整角度的量角器在闪亮的铜炮前有条不紊地装填着。
观测的军官确定每一门炮都调整好之后,下达了开炮的命令。
二百多步的距离,对于这些口径很小的铜炮而言已经算是极限,基本上能否命中都是靠运气。
但在运气之外,还可以靠计算和经验,让打中目标这个算是很运气的事几率更大一些。
轰轰几声,十五门大炮同时开炮,铁丸的落点很靠近齐军的炮兵,但只有一枚砸中了齐军铜炮的车架。
对面齐人的炮兵紧张起来,原本他们要轰击步兵的,但面对着墨家火炮的轰击,只能调转炮口,想要对轰。
然而终究还是慢了许多,剩余的三门炮开了一次,炮弹距离义师的炮兵很远,齐人根本来不及调整角度,而且也并没有各种提前的数学计算的支持,只是凭借经验。
他们倒是想跑,可是又不能跑,若是他们跑了,营垒前的步兵就要立刻承受义师火炮的密集轰击。
可对轰几轮之后,齐国在营垒前的四门炮只剩下了一门,大概终于是接到了命令,炮兵放弃了大炮,向后退却。
六指在后面观察着之前的对轰,远处传来的炮声那是别的师也在和齐人对轰,现在炮声不再对称,看来全线前沿的齐军炮兵都已经撑不住了。
如今那十二门口径稍大一些的铜炮已经在车架上准备就绪,工兵们也正在和炮兵的指挥官沟通一会如何构建阵地,前线的对轰也已结束。
六指却不忙,他确信,现在齐军主将一定看不明白义师到底想要干什么。
按说,如果想要打开缺口,那就应该把大炮集中起来猛轰一处。
而现在义师各个旅配属的小炮都分配在阵地之前,直接归属于各个师指挥,分散轰击,只是先打击齐国的炮兵。
六指想,这在齐人主帅看来,义师是准备在全线慢慢推荐,缓慢压缩,利用炮兵的优势,一点点的推进。
这应该是齐人主帅所喜欢的,因为这样的推进速度很慢,而且可以不断收拢前面溃败的士卒,将后面的士卒顶替上去,不断交战在第一道营垒前添油交锋。
这样做的好处,便是义师的损失会小很多:炮兵推进,轰击齐军营垒和方阵,步兵等炮兵轰击一个时辰,再慢慢推进,将打开缺口的齐军向后赶。
这种欺骗,正是适之前命令两个师展开后,归属于旅一级的小炮不集中的原因。
这样的话,齐人觉得,这一战义师虽然必须要获胜,但获胜的损失一定要小,不能在这里死战:因为临淄军团尚且还在,那才是齐军的主力,如果在这里损失太大,这一战就算获胜在战略上也已失败。
所以,齐人会相信,墨家要采用这种风险最小、损失最小、但是速度最慢的方式,最大限度地利用墨家炮兵的优势,用每天向前推进一些距离的办法,不断挤压齐人的防御范围。
一旦挤压到一定程度,调动难以展开的时候,齐人就会溃败。
然而六指却明白,这不过是欺骗,这种欺骗的背后,自己这边下一步的猛攻,其实还是欺骗。
他还在等,还在等别处的阵线上开始缓慢向前推进,让齐人主帅误以为墨家要才用缓慢推进的方式获胜、而且开始调动后续的部队分散到防线各处方便支援的时候,他才会行动。
全线推进是虚、自己等到齐人以为义师要全线推进开始调动而猛攻山坡还是虚,真正的实,在适所处的南线。
于是,六指命令道:“步兵向前推进一百二十步,等旅属炮兵跟上,继续轰击齐人营垒。步兵不要冲击,等待命令,掩护炮兵。如果齐人越垒来袭,不要追击,齐射赶走他们就好。不准急躁,不准出击,哪怕齐人被炮击混乱,也不准不等命令就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