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真打量着文彦博,笑着道“文相公这是哪的话,您自真宗朝到现在,为朝廷,为历代先帝,为官家,不知道做了多少事情。我来之前,官家还叮嘱,要好生敬畏,不得自恃国舅身份,要是我让文相公生气,就扒了我的皮。”
文彦博一惊,坐直身体,道“你,是官家派来的?”
朱浅珍抬起手,道“文相公,朝局有些纷扰,党争绵延不绝,令官家不胜其扰,又走脱不开,所以派小人来请教文相公,破解之道。”
文彦博定睛的注视着朱浅珍,双眸锐利,仿佛要刺进朱浅珍双眼,看清朱浅珍话里的真假。
朱浅珍有些承受不住,微微低头。
文彦博凸起的双眼翻动了一下,面上感激,语气感动的道“官家还能记得文彦博,文彦博何德何能……”
朱浅珍见他激动,连忙安抚道“文相公别激动,官家知道您大寿将近,准备为您举行大寿,到时候亲自为您贺寿。”
文彦博双眼大睁,记得的浑身颤抖,撑着身体就要站起来,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文及扶着文彦博,慌慌的道“父亲,您怎么了?”
文彦博颤声道“扶我起来,我要给官家叩首,这是皇恩浩荡,文彦博要叩谢皇恩……”
朱浅珍站不住了,绕过桌子,按住文彦博,道“文相公无需如此。对了,官家还说了,改革之后,您的爵位也该升一升。”
被按下去的文彦博,挣扎着又要站起来,声音含混的道“皇恩浩荡皇恩浩荡……”
朱浅珍等他快要站起来,又一把按下去,道“文相公不必如此。官家说了,都是您应得的,将来啊,还要您配享神宗庙……”
文彦博被朱浅珍按的不轻,屁股骨头都疼,听着朱浅珍这么说,又要挣扎着站起来。
朱浅珍毫不犹豫,一把又按回去,道“文相公莫要激动。官家经常与……”
“国舅!”
文及甫哪里还敢让朱浅珍再按两下,文彦博九十多了,再两下就真可能把他送走了,他喝止了朱浅珍,连忙又笑呵呵的道“皇恩浩荡,文家理当摆香案,南向叩君谢恩才是……”
朱浅珍按着激动不已的文彦博,突然说道“不必不必,文相公要是有心,不妨进京,当面谢恩。”
文及甫脸色骤变,这就是朱浅珍的目的吗?要他父亲进京?
他父亲要是进京,还能活着回来吗?
文彦博脸色依旧激动,双眸却陡然幽深冷漠。
进京?鸿门宴吗?
他继而就想到,这是官家的意思,还是章惇等人的想法?
官家要想整治他,无需这么费劲,找个由头,就能将他置于死地。章惇等人吗?终于轮到他了?
章惇等人的动作,文彦博一直十分关注。从清算吕大防等人到要挖司马光的墓,甚至于要剥夺高太后的封号,这些都是极其不好的信号。
文彦博心头闪念,似乎有些艰难的仰起头,呼吸困难,剧烈喘息,一字一句的道“皇恩……浩浩浩……”
说着他就双眼大睁,要向后面倒去。
文及甫‘大惊失色’,当即扶住文彦博,并向外面大叫道“来人,来人,快来人,叫大夫,叫大夫……”
本来十分安静的小楼,迅速冲进来婢女,下人以及文家的后辈十多人,一下子就乱了套。
朱浅珍也被挤到了一边,众人吵嚷着将文彦博抬走,文及甫顾不上朱浅珍,‘焦急’的喊着“小心,小心,快叫大夫,大夫……”
文家老寿星,老太爷突然病倒,上上下下都吓了一大跳,本来静谧的文家大院,乱成了一锅粥。
没人关注朱浅珍,朱浅珍站在小楼前,看着文家人吵吵嚷嚷,哭哭啼啼,完全没人注意他。
他静静的看着这座小楼,神情不动,双眼却异常冷漠。
他哪里看不出来,文彦博就是不想进京,因此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