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被罚了好几回的东云玉和秋云上摩拳擦掌一脸狞笑。</p>
“……交！”</p>
风向东痛快交出来一百两。</p>
却看到方彻走向路边，跟一个衣衫褴楼的小孩子说了几句话。</p>
小孩瞪大了眼睛，怀疑的看来：“真的！？”</p>
<div class="contentadv"> “真的！”</p>
小家伙一声欢呼，跑了。不多时，整条街的小乞丐们开始汇聚。四面八方的蜂拥而至。</p>
方彻已经包下了两个烧饼铺子：“来来来，一人五个烧饼，这一百两银子，花完了我就走啦……”</p>
看着方彻一脸笑容的在那边发烧饼，三人对望一眼，忍不住都是笑了。</p>
纷纷上前。</p>
“我也发一百两的。”</p>
秋云上道。</p>
“哎……”风向东和东云玉正要说话就被方彻制止：“哎，别动，真要发，发一辈子也发不完……而且这俩烧饼铺子一天才打多少？一百两银子就够了……”</p>
“善心不可尽，善心不可滥！”</p>
发完了一百两银子的烧饼，小乞丐们都是大口大口的吃着，香甜的很，纷纷道谢，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方彻。</p>
方彻微笑挥手道别。</p>
“为何不干脆给他们一个好的可以持续的环境呢？”风向东问道。</p>
“只要天下没有彻底太平，这些小乞丐就永远不会消失。我们可以管一条街，两条街，但是能管得了天下吗？”</p>
方彻负手缓缓前行，道：“所以，善心不可滥。”</p>
“而且，一直这么发下去，就算我们发的起，也反而发没了他们的感激之心。有一天你若是不发了，反而会恨你。”</p>
“他们习惯了这种环境，偶尔得一些好处会感激好几年，会对这个人世间增加一些美好的向往。我们不能彻底改变他们的生活，但是我们不能毁掉这份向往与感激之心。”</p>
秋云上恍然大悟，道：“所以老大你每次做这种事，都选择不同的地方？”</p>
“是的。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有了这几个烧饼，不会一次性吃完的，他们能用这些烧饼活好多天……”</p>
方彻道：“也因此他们会珍惜每一份善心。等将来长大了，也会随手的帮助一下别人。”</p>
“收而治之，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个人的力量，能有几何？就算是所有超级世家的力量全都集合起来平分，能让这个世界上再也没穷人吗？”</p>
“不可能的。”</p>
“弄个大院子，把我们现在看到的全部养起来，倒是也能做到。但是让他们自己在这种环境里站起来，远远比我们养一堆米虫要好的多。”</p>
风向东叹口气道：“东湖洲毕竟太大了。我们时而兴起的这么做一次，不可能天天做，而轮一圈下来，恐怕某处已经有饿死的，病死的，甚至被打死的……”</p>
方彻也叹口气：“向东，你要跳出东湖洲，放眼天下去看这个问题。如我们这般做的，已经是凤毛麟角了。”</p>
“这个天下，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悲剧发生，我们管不了具体的每件事情的。”</p>
“他们死了，我不会内疚，他们活着，我不会欣喜。如此，便也够了。”</p>
正在走着。</p>
突然间有个小男孩从后面冲上来：“大哥哥……”</p>
四人回头。</p>
这是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十来岁的样子。</p>
浑身破烂，脸上还有伤口。</p>
怯怯的看着几人，浑身都在颤抖，但是没有退缩，勇敢的站在四人面前。</p>
“什么事？”方彻露出一个温暖的笑脸。</p>
蹲下身子道：“别紧张，慢慢说。”</p>
小乞丐急促的喘着气，紧张的说不出话，手里还死死的捏着属于自己的几个烧饼，他喘着气，紧张而怯懦的说道：“大哥哥，我，我能不能求你们一件事？”</p>
方彻温和问道：“什么事？你慢慢说。”</p>
小乞丐终于喘匀了气，突然跪了下来，砰砰磕头：“求你们，把小妹带走吧……”</p>
四人一愣。</p>
小妹？</p>
却看到跟着过来的几个小乞丐一起跪了下来：“求你们，把小妹带走吧……”</p>
“怎地呢？什么小妹？”</p>
四人更纳闷了。</p>
小乞丐抹着泪，道：“小妹长得好看，好多坏人来打她主意，但我们保不住，只能到处逃，我们……”</p>
方彻皱眉，突然心里一动：“嗯？坏人打她主意？”</p>
就看到街角处，一个小乞丐带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缓缓走来，看得出来，他们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已经很努力的给小丫头擦干净了脸，甚至连头发都在一边走一边用手指头梳理。</p>
但还是很凌乱。</p>
他们却在不断的努力。</p>
小丫头怯生生的，浑身还发着抖。纤细瘦弱的像一根小麻杆。</p>
只有六七岁，但是眉目之间已经可以看得出来很是精致了。</p>
果然是个小美人胚子。</p>
只是脸色苍白，目光惊慌的躲闪。</p>
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p>
“这是我妹妹……”小乞丐嚎啕大哭：“我爹娘都死了，留下我和妹妹，可是坏人都想抓走我妹妹……前段时间尤其追的我们厉害……这几天大侠们都在抓坏蛋他们才没来……”</p>
方彻与东云玉还有风向东秋云上都是脸色一沉。</p>
“那些坏蛋在哪里？”方彻问道。</p>
“不知道。”小乞丐呜咽着：“但是小妹跟我们一直这样下去，太危险了，我们根本保护不了她，一两年前，她还小，我们天天抹灰，还能带她出来讨饭，但是有一回小妹哭了……眼泪把脸上的草木灰冲掉了……被他们发现了……”</p>
几个小乞丐都在呜呜的哭。</p>
小丫头也抽抽噎噎起来。</p>
方彻叹口气。</p>
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跟我来。”</p>
看着另外几个小乞丐：“这些都是你们的兄弟吗？”</p>
“是……是乞讨遇到的……一起的伙伴。”</p>
一共有八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p>
都是脏兮兮的，身上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气息。</p>
方彻俯下身子想要牵住小女孩的手，但小女孩却是吓得连连往后缩，睁着胆怯的眼睛，小手拼命地缩在身后。</p>
但小男孩却是眼睛一亮，拉着妹妹的手拼命向方彻手里送。</p>
因为他知道，这位好心的大哥哥只要牵住了妹妹的手，就有希望了！</p>
妹妹就有希望过上好日子了。</p>
方彻温和的笑了笑，将手收回来，道：“我们到那边去说，顺便给你们喝一碗粥。”</p>
那边有个粥铺。</p>
看到因为妹妹的退缩，好心大哥哥的手终究还是没有碰触到妹妹的小手。</p>
小男孩眼里一下子涌出来大片泪花。</p>
迅速的抹抹眼泪，带着鼻音道：“好的，大哥哥。”</p>
他在努力的表现自己的乖巧听话，想留下好印象，让大哥哥把妹妹带走。</p>
方彻等人在前面走。</p>
几个小乞丐畏畏缩缩跟在后面。</p>
只听见小乞丐压抑着声音对小女孩低低的说话：“你躲什么？躲什么？咱们有几次机会遇到这样的好人？好不容易有希望让你去过好日子，你躲什么啊啊啊啊……”</p>
小男孩的声音里带着鼻音，如同要急的哭出来。</p>
他声音极低，而且带着某种方言口音，但是在方彻等人这种高深修为者耳朵里，这种声音虽然低，但却听的是清清楚楚。</p>
小女孩在低低的哭：“哥，我怕……”</p>
“千万别怕啊……你没见狗蛋二牛他们，都被人活活打死了扔在那？咱们再这么要饭下去，早晚还是那样的……你要乖啊妹，一定要乖啊……”</p>
他低低哭着：“要是这次不行，坏人再来，哥哥真的保护不了你……哥保护不了你啊啊啊……”</p>
他拼命地劝着妹妹，又怕妹妹听不懂，几乎要将自己的心挖出来给妹妹一样的焦急。</p>
但小女孩却死死的抓住哥哥的手，小小的手指那么用力。</p>
到了粥铺。</p>
方彻要了一张大桌子，让小乞丐们坐下。小家伙们一个个都很拘谨，努力的擦着自己的裤子屁股，唯恐坐脏了人家的椅子。</p>
擦擦后，才一个个小屁股挨着一点点椅子边坐好。</p>
方彻要了九碗粥。</p>
还要了九个茶叶蛋。</p>
然后才细声细气的问话。</p>
才知道，这一开始的小乞丐，与小女娃是亲兄妹俩，父母在两年前逃荒到了东湖洲突发恶疾死了。</p>
兄妹俩从那以后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p>
而另外七个小男孩乞丐都是差不多的遭遇，因为彼此差不多大，所以自然而然也是报团取暖。</p>
原本在一起的有十几个，后来死了几个，散了几个，新加入几个……目前就只剩下了九个。</p>
都是黑瘦黑瘦的。小女娃的哥哥显然在这里面是老大，而且在小乞丐之中有点威望。</p>
要不然，没有小伙伴们齐心协力，他也保不住妹妹。</p>
“有一帮人经常在街上抓小孩？”方彻关心的问。</p>
“也不算经常吧……但是这两年里，我遇到了好多次……有一些原来和我们在一起的，就被抓走了……”</p>
“我妹妹小，也跑不快，所以出去要饭我们也不让她出去。”</p>
“那你们住哪里？”</p>
“有时候是树洞，有时候破庙，有时候那些没人的空房子也爬进去住几回，还有时候住桥下，有一次三娃就是在桥下，下了大雨冲走了……”</p>
“原来这样。”</p>
这时候粥上来了，店老板本来不大乐意让这么多小乞丐来店里，毕竟脏兮兮的，被客人看到了影响生意。</p>
但是东云玉猛地一瞪眼。</p>
老板两口子也就什么都不敢说了。</p>
老老实实的，还换上了笑脸。</p>
耐心的哄着小家伙们喝粥，吃鸡蛋。</p>
一个个吃的满脸幸福。</p>
小丫头也在细细的喝着粥，瘦瘦的小胳膊努力的端着碗，眼睛都享受的眯了起来。</p>
终于留恋的喝完，还细细的将碗都舔了一圈，小肚皮已经胀胀的，但是看到被收走的碗，还是充满了恋恋不舍。</p>
太好吃了，而且还是热的！</p>
到现在都感觉嘴里哪里都香。</p>
粥喝完了，蛋也吃完了。</p>
小女娃的哥哥紧张的喘气，小手拉着妹妹的手，他很紧张。</p>
因为他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候，就要来了。</p>
小小的心灵里很清楚，自己前几次跑掉了，保护了妹妹，只是运气，但随着妹妹越长越大，越长越好看，自己早晚是保不住的。</p>
唯一的希望，就是找一个好心的人收养她。为了这个目标，他已经暗暗的观察了好久。</p>
但只有今天他下定了决心。</p>
因为他看到了大哥哥在散烧饼的时候，脸上那阳光的笑容，眼底的慈悲。</p>
更重要的是……在前几天流浪的时候，他远远的见过这个大哥哥，在给那么多人讲话。</p>
那么多人都是失去亲人的人。</p>
当时的大哥哥光芒万丈。从那个时候他就在想，将妹妹交给大哥哥这样的人该多好？</p>
但万万没有想到，奇迹就发生在了眼前！</p>
所以他毫不犹豫就抓住了这个机会。</p>
或许，这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因为，他都没有任何把握，明天天亮起来后，自己还能不能见到自己的妹妹……</p>
那些恶人会不会晚上来把她抢走。</p>
“你叫什么名字？”方彻笑着问小男孩。</p>
“任春。”小男孩道：“妹妹叫任冬。我是春天生的，妹妹比我小一岁，是冬天生的。”</p>
“这是二娃，这是大黑，这是……我不知道他们的大名。”</p>
小男孩口齿清晰，眼中始终闪着希冀的光。</p>
方彻轻声道：“你想要让我收养你妹妹？”</p>
任春一翻身跪在了地上：“大哥哥……是的，我想让妹妹跟着您，我妹妹虽然小，但是很聪明，很听话，会做很多事，还会打扫卫生，会自己穿衣服自己洗脸自己穿鞋子……她，她还会洗衣服……”</p>
“您可以让她伺候您，当个丫鬟……或者过几年暖床，都行，都可以的……我妹妹长大了会很漂亮很漂亮……而且她性格好，脾气好，胆子小……你让她活下来就行。”</p>
“您……您放心，您带走她，我以后绝不去找她！我这辈子绝对不去给您添麻烦，我……我不会的……”</p>
任春跪在地上，妹妹任冬哭着想要将他拉起来，但他却坚决的推开了妹妹的手。</p>
并且用力的拉着妹妹一起跪下来。</p>
一起磕头。</p>
“请您相信我……我知道您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我知道您在乎什么，所以我……我不会去找她，我保证……我我……”</p>
“……我保证连去偷偷的看她一眼都不会……我自己可以活下去，我们都能活下去，但是妹妹不行，她再跟着我们，她会被抓走的，一定会被抓走的……求求您……求求您了……”</p>
任春磕头如捣蒜。</p>
他拉着妹妹一起磕头：“小冬，给大人磕头，快……”</p>
东云玉与秋云上风向东都看着。</p>
风向东都忍不住了：“老大……”</p>
方彻一摆手，止住了风向东的话。</p>
“我若是带走了你妹妹，你怎么办？”</p>
方彻很有趣的问任春。</p>
任春露出坚强的表情，抿着嘴，道：“我们总能活下去的，您可能不知道，这两年，我带着兄弟们讨饭，占地盘，很多大人都抢不过我们，虽然也经常吃不饱，但是总能吃点。两年都这么过来了，我，我很有经验。”</p>
“您看我们九个人，都没有人胳膊腿受伤的……我们……都很能跑。”</p>
方彻问道；“怎么胳膊腿受伤对你们很重要么？”</p>
“是，腿是最重要的地方，因为要逃跑。腿伤了跑不快，被追上就被抓走或者打死了…胳膊也是，胳膊受伤用不上力，影响速度……”</p>
“那头呢？胸膛呢？不管了？”方彻问道。</p>
“没法管了，要是万一被打到头和胸膛，那就死定了，没啥可以考虑的。关键是腿，腿好好的就能带着头活下去。”</p>
方彻笑道：“那，我就检查检查你们的腿。”</p>
风向东和东云玉三人一听这句话，眼底就都露出了笑容。</p>
他们知道方彻已经做出了决定。</p>
这是要检测一下几个孩子的练武资质了。</p>
小乞丐们乖乖的排着队让方彻摸了一遍，方彻笑吟吟的道：“果然，腿上都没伤呢。真厉害！”</p>
九个小家伙眼中都是闪出来骄傲的光。</p>
活像是收到了赞誉的战士。</p>
风向东传音：“老大，怎样？”</p>
方彻传音回去：“兄妹俩还成，有点资质；其他的几个和他们差不多，也都可以。总体来说，中游。大概都是丙等资质左右。”</p>
风向东缓缓的几乎不可见的点头。这是预料中事。</p>
这样的孩子，能够在同等小乞丐之中脱颖而出的，多少都有点资质；但是却也绝不可能上等超等。</p>
“老大的意思呢？”</p>
“若是没有资质的话，我本想带回方王府，给他们口饭吃。”方彻叹口气，传音道：“既然跪在了我面前，我便伸伸手。”</p>
风向东点点头。这和他猜测的一样。</p>
“但现在资质不上不下，倒是难办。这等资质，练武后，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不上不下的成就……走入江湖反而是害了他们。不练武，却又可惜。”</p>
方彻微笑着：“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目前来说，就让他们跟着我吧。”</p>
风向东道：“好。那以后用度，算我一份。”</p>
“少不了你出。”</p>
方彻思索着，道：“年纪还小，既然这么遇到了，找找提升资质根骨的药提升一下，也算是给他们一份造化。”</p>
“好！”</p>
风向东大力赞成：“或许未来，能出现几个震撼天下的高手呢。”</p>
方彻微笑：“想那么远？”</p>
风向东也笑了起来。</p>
的确，现在真的想不到那么远。</p>
任春心中忐忑的跪着等着。他不明白怎么大哥哥好好的问着话，就停下来了。</p>
而且气氛突然沉默了。</p>
他不明白，但他却不敢问。</p>
只感觉自己的心越跳越快。</p>
命运的分叉口，可能出现了，但是，真的能实现吗？</p>
妹妹到底能不能被带走？他侧头看着妹妹，心中越来越没信心，因为小丫头好久没洗澡了，头发都黏在一起，脏兮兮的小脸，加上刚才大哭，丝毫看不出自己所说的‘漂亮’在哪里。</p>
眼睛肿肿的，连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都看不到了。</p>
一片沉默中，他的心在一点点的沉下去。</p>
这种遇到好心人，被带来吃顿饭，或者赏赐几个馒头，肉包子的事情，经历过几次。</p>
难道这一次，又是如此？</p>
但是这一次的希望失望，恐怕……就没有下一次了。</p>
他的手紧紧的攥了起来。</p>
但是脸上却依然努力的带着讨好，带着希冀，看着方彻的脸。</p>
但眼底深处的光，在一点点的黯淡下去。</p>
方彻与风向东说完了话，就转过头来，带着笑容看着任春。</p>
任春立即露出来乖巧而祈求讨好的笑容。</p>
“任春啊，你这个让我很难办啊。”</p>
方彻道。</p>
任春心里一凉，哀求道：“大哥哥……”</p>
“我不是说不收留你妹妹。而是想要把你也一起收留了……”</p>
方彻道：“但是你其他的这些……我养不起啊，人太多。怎么办？”</p>
任春一下子愣住了。</p>
其他七个小伙伴，也都目光复杂的看着他。</p>
“大哥哥……您您……你你……”</p>
任春嘴巴都结巴了。</p>
“我，我没听懂……”</p>
“就是你妹妹我可以带走她，但我想要连你也带走，让你俩都去过好日子，你明白了吗？”</p>
方彻问道。</p>
这个问题，让东云玉和风向东秋云上三人同时一颗心也真正慎重起来。</p>
因为这才是最关键的一步。</p>
也是人生中最重要的考验！</p>
虽然这几个小乞丐都不懂，但是他们却不能不懂。</p>
心性！</p>
很多人不看重，但是这却是一个人人生中最最重要，没有之一的一部分！</p>
任春紧张的呼吸着，眼睛充满了渴望。</p>
七个小乞丐都低着头，不说话。</p>
“只是没办法安置他们七个。”方彻缓缓道。</p>
任春身子又瑟缩了一下。</p>
“所以我很为难。”方彻叹了口气：“加一张嘴两张嘴还好，但这么多，可怎么好？”</p>
任春鼻尖上冒出了汗。</p>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p>
良久良久，他都没说话，只是身子颤抖的越来越厉害。</p>
“我……我……”任春颤抖着，他知道贵人没这么多时间。</p>
他颤抖着，眼中无限渴望，但却将妹妹往前一推，用力推到方彻面前，咬着嘴唇道：“大哥哥是好人……我妹妹，我妹妹交给您我放心，我，我自己……我自己……”</p>
“我……”</p>
他艰难地犹豫着，终于两滴眼泪啪啪掉在地上，哽咽道：“我不能去。我走了，兄弟们就散了……”</p>
“这一年多，他们一直帮我，帮我照顾妹妹，和我一起……一起面对所有一切……坏人……”</p>
“我还要和他们一起面对。他们在我妹妹重病的时候没扔下我们，我也不能扔下他们自己去享福。”</p>
任春越说越是坚定，越说越是流利。</p>
他跪下磕了个头：“谢谢大哥哥收留我妹妹。”</p>
七个小乞丐顿时猛地抬头。</p>
不可置信的看着任春。</p>
但随即七个人就喊起来：“你傻了啊？你是不是傻啊！”</p>
“你留下来干嘛，不还是要一起被欺负，你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为啥不答应？”</p>
“我们不要你！我们自己也能活下去！你快答应！”</p>
“……”</p>
虽然一个个眼中都有羡慕，也有嫉妒，但是却都是异口同声劝说任春。</p>
很焦急，唯恐他错过了机会。</p>
大家都是小乞丐，都知道这样的机会多么难得，这样的好心人本来就少，难得遇到好心人还有条件而且还答应收养的……</p>
我们是羡慕得不得了。我们同样也是嫉妒的不得了。</p>
但是我们希望你去！</p>
“快点答应大哥哥，离开这里！”</p>
几个小乞丐流着泪，将任春拼命往外推：“你别跟着我们。”</p>
任春反而很冷静：“别推了，别让大哥哥为难。兄弟们，以后我答应，我带着大家一起活…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们的。”</p>
“感谢你们一年多照顾我妹妹，没你们，她早死了……或者被人抢走了。”</p>
“让我们一起活下去，这是我欠大家的……我把妹妹送去过好日子了，我自己就不能去了……”</p>
任春流着泪：“小妹，你以后要听话，别来找我们，你也找不到……”</p>
他终于嚎啕大哭，跪在方彻面前：“大哥哥，我妹妹……就交给您了，谢谢您……我一辈子感激您……您放心，我所说的，我都会做到。”</p>
“我真的都会做到！”</p>
方彻淡淡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在这里分别吧。”</p>
他站起来，一手伸出，去拉小丫头的手：“任冬，是吧？我叫你小冬冬吧……咱们要走了，跟你哥哥告别吧。”</p>
分离的时刻终于到来。</p>
任冬哭的满脸都花了：“不不不……我要跟着哥哥，我不……”</p>
她没说完，任春就大吼起来：“你再说！！”</p>
他虽然满脸是泪，但此刻一声大吼，却极为慑人。</p>
他失望心碎的看着妹妹：“我们所有的努力，为了什么？为了什么？你放弃？你要带着我们所有人的努力活下去！你凭什么放弃？”</p>
“我们这么多人，有可能能活着的只有你一个，你凭什么放弃！你有什么权利放弃！”</p>
“你再说一遍，我现在就打死你！也省的你被别人抢走！”</p>
任冬被他吓住了。</p>
低下头只是哇哇哭：“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哥你别生气我再也不敢了哇哇……”</p>
“跟着大哥哥去要听话。”</p>
任春将妹妹搂在怀里，细心的帮她整理头发，擦擦眼睛：“要乖巧，不要顶嘴，有活儿要抢着干，哪里不干净要主动打扫，大哥哥说你两句不许顶嘴，要有礼貌，不能天天哭，爱哭的小孩不招人喜欢，你要自己穿衣服自己做事，不能等着别人来照顾你……你懂吗？记住了吗？”</p>
小丫头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嗯……嗯嗯。”</p>
任春深深的看了妹妹一眼。</p>
一眨不眨。</p>
他知道，此番离开，就是两个世界。或许是幽冥世界，或许是天地世界。</p>
兄妹二人，恐怕再也不会有相见的机会。</p>
但是他眼中噙着泪，轻轻地将妹妹身体推动，推到方彻面前。</p>
将妹妹松开。</p>
自己退后两步。</p>
然后深深的鞠躬。</p>
瘦弱的身子，如同对折，额头都差点碰到脚面：“谢谢您！”</p>
然后他转身走了出去。</p>
他不敢再留在这里，他怕自己会改变主意，怕自己下一刻会承受不住诱惑，跪下也求着大哥哥收留自己。</p>
但他不能那么做，还有七个兄弟要照顾。</p>
他们帮我照顾了妹妹，所以我也要照顾他们。一直到，不再需要我照顾，或者我再也无力照顾为止！</p>
七个孩子纷纷抹了一把泪。</p>
一个个走到方彻面前，深深鞠躬：“谢谢您！”</p>
然后，一个个转身，走了出去。</p>
外面响起孩子们清脆的喊声：“老大！等等我们！”</p>
任冬大哭着，也想要追出去，但被方彻攥住了小手。</p>
她不敢用力挣扎，但却哭的更伤心了。</p>
“走吧。”</p>
方彻牵着小丫头的手。</p>
缓缓走了出去。</p>
东云玉三人跟着他，走出粥铺大门。</p>
一锭银子落在桌上。</p>
四大一小五个身影，缓缓行走在街头，然后转过街角不见了。</p>
小丫头一直拼命地回头，眼泪越来越多，她想要看哥哥一眼，但是，身后什么都没有。</p>
哥哥已经走远了。</p>
在方彻等人转过街角的时候，这边……</p>
墙角后，八个小脑袋同时伸了出来。</p>
定定的看着那已经空旷的街道。</p>
八双眼睛，都含着泪，含着羡慕，眼中却是一片放心。</p>
如释重负。</p>
良久。</p>
任春笑了笑，抹了一把眼泪，欢快的道：“好了，小妹去享福了，咱们以后也都能轻松一些……回去休息休息吧。”</p>
他将手中烧饼拿出来，对另外几人道：“你们的烧饼也都没吃完吧。咱们回去先找个地方放起来……这些烧饼，够咱们活十天了；看看这十天能不能要到饭吃，要不到的话，晚上回去抿一口。别一次吃完了。”</p>
“嗯嗯。”</p>
七个小家伙纷纷点头。</p>
转头走去。</p>
任春没有回头。</p>
他在履行自己的承诺：我以后，绝不看她一眼！我不想她！我不能想她！</p>
我知道你们大户人家都讨厌什么，无非就是自家的奴仆从家里偷东西出去救济家人。</p>
这是大忌讳。</p>
我懂。</p>
小妹，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记住我的话，听话，乖巧，勤快，干净……千万不要再被赶出来……千万不能啊……</p>
但是另外七个小乞丐却是频频回头张望。</p>
一直到到了一个四面漏风的破庙。</p>
八个人在稻草上同时如同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躺了下来。</p>
都没说话。</p>
都在睁着眼睛，看着漏风露出天空的房顶。</p>
但却分明知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p>
“小妹她……”其中一个小乞丐道。</p>
没说完就被任春打断：“以后不要再提小妹了，就这样吧。提着提着，就还是忘不掉了……不如，都过去吧。”</p>
他双手枕在脑袋后面，看着天空，嘴角露出微笑：“以后，要想想我们自己了。”</p>
他微笑着，看着天空，心中默默地道：“爹，娘，你们放心吧，小妹我已经送到好人家去享福了。”</p>
“以后我也会好好活下去的。”</p>
“你们可以放心了。”</p>
一片寂静中。</p>
只有稻草在孩子们翻来覆去的翻身中簌簌的响。</p>
一个小乞丐突然低沉的问道：“老大，你今天，拒绝了大哥哥，你后悔了吗？”</p>
任春嘴里咬着一根草棒，苦涩的道：“后悔了……真的后悔了。”</p>
“在我说出第一句拒绝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知道我选择错了，但是我不能扔下你们。”</p>
“我一边说，一边后悔，一边说话，一边后悔的心肝都在疼……”</p>
任春躺着，眼中静静地流出泪花，顺着眼角流下，静静地滴在稻草上。</p>
“但是我不能跟着去，我要是跟着去……那我还不如那些坏人呢，这一年多，都是你们在帮我啊，名义上我是老大，但是没有你们的话，小妹恐怕早就被抢走了，我恐怕也早因为不愿意小妹被抢走上去和人家抢，被打死了……”</p>
“现在小妹有着落了，我就说什么也不能走了。怎么也要和你们一起活下去，或者，给你们一个个都找个好人家……”</p>
任春咬着草棒。</p>
两眼怔怔的不断流泪，声音却很平静。</p>
几个小家伙一起叹气：“哪有那么多好人家……再说，就算有好人家，谁愿意要咱们……以后还是一起努力的活吧。”</p>
“嗯，再有几个月，天就凉了，咱们注意着点，看看还有没有杀头的，到时候提前去乱葬岗埋伏埋伏，抢几身衣服回来。”</p>
任春提醒道：“你们都记着这事儿，如果没有衣服，这个冬天，冻不死也会冻伤的……三狗子因为脚上冻疮跑不快被那些人追上打死了……这你们还记得吧？”</p>
“是，老大。”</p>
“另外，尽量找一些老榆树，秋天的时候，趁着还有叶子的时候，将树枝折下来带回来，冬天万一没啥吃的，榆树枝儿可以吃。”</p>
“每人都准备块尖尖的石头，万一遇到落单的野狗，打死了吃肉！”</p>
“找些黄泥先堆在这里，等冬天的时候，大雪到来，把这些墙洞糊上……现在不能糊，现在糊住了这个地盘会被抢走的……那些大人乞丐我们抢不过。但现在这里四面破洞他们看不上……”</p>
“还有……”</p>
任春一件事一件事的说着，嘱咐着。</p>
很明显，他已经将以后的路，想过不止一次。</p>
而且都想得很周全。</p>
怎么活，如何活，怎么带着七个兄弟一起活，在他心里，都有全盘的算计。</p>
七个小伙伴都是坐起来，认真的听着，不断的点头。</p>
“之前小妹在，我们有牵挂，也放不开手脚，很多事情不敢干，怕招来祸患，但以后我们可以更灵活一些……”</p>
“我们以后没什么依靠，只能依靠我们自己。所以以后大家都打起精神来。等我们一个个都到了十二三岁，强壮了就好了。”</p>
任春低沉的说着，安排着规划着以后的路。</p>
显示出他的脑子此刻是如何的冷静，沉着。</p>
在他拒绝大哥哥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怎么走。</p>
便在这时。</p>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人笑道：“哟，任春，你怎么知道，你们以后没什么依靠呢？”</p>
声音温润，如一团阳光照射了寒冷的冬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