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离开了。
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张苍站在殿内,汗水早已湿透衣衫,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慨然道:“胡毋敬,这次不要怪我坑你,我这同样也是身不由己,这次的事,得罪的人太多,我一个人实在承受不住,而你之前的种种行为,已经算是主动找事了,这次我把责任推给你也无可厚非。”
前面。
在听到扶苏想让自己一人顶上时,张苍心中是一万个不愿意。
这次的事跟之前可不一样。
这是开府!
而且还不是之前殿下说的入学、为吏这般大事,何况这是殿下的第一次开府,需要处理的事务并不繁杂,甚至相较于朝臣而言,这是一件很稀疏平常的小事,毕竟这些年大秦做了太多事情了,像是全国范围内的钱币改制,迁移人口,人口登录,田税徭役等等,都比这次的事复杂困难的多。
因而这次殿下要做的事一旦宣布出去,定会引得很多朝臣动心觊觎。
试图进入其中,分一杯羹。
毕竟这可是跟殿下拉近关系的最好机会。
只是恐出乎所有人意料,殿下这次基本不启用朝臣及朝臣子弟,大力启用一些地方官员,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定会引得朝臣惊怒跟不安,到时他这个所谓的‘引荐人’,无疑就要承受所有的怒火跟目光。
这根本就不是自己能承受得住的。
张苍很清楚这点。
他只是一个权力较低的御史。
在朝中本就不怎么得势,也一向不跟朝臣走动亲近。
若非为殿下看重,依旧在朝中如透明人。
哪里承的住满朝怨气?
最终。
他想到了一个疏解的办法。
就是找个人来替自己承担一些风险。
所以在跟扶苏一番讨价还价后,他成功的把胡毋敬拖下了水。
他也必须把胡毋敬拖下来。
胡毋敬毕竟位列九卿,在朝中权柄较重,跟不少朝臣也有往来,加之,胡毋敬在之前就试图精算殿下,只是最终并没有得逞,甚至还被自己给坑了回去,那次的事其实已算是结束了。
只是却也给了张苍推责的说辞。
张苍目送着扶苏走远,等到扶苏身影彻底不见,他只觉身子一软,直接瘫坐到了地上,口中大口喘着粗气,本就天气炎热,他整个人已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汗水湿透衣衫。
良久。
张苍才回过来神。
他苍白着脸,腿肚子都在打颤。
他尝试着站起来,只是几次都没有成功,双腿实在太软了,再度尝试几次后,他直接放弃了,就这么席地而坐。
他大口喘着粗气,满脸苦涩道:“胡毋敬,这次真不能怪我算计你,若非你之前留下了把柄,我就算想算计你,又怎么可能成功?而且这次的事,我张苍人微言轻,实在扛不住,只能把你拖下来了。”
“希望你能顶得住!”
张苍一脸心悸。
他可是很清楚,一旦这件事被公布出来,胡毋敬将面对多大的压力,尤其是之前就已摆了不少朝臣一道,这次又摆一次,胡毋敬在朝堂的名声彻底玩完了,他这奉常之位恐也坐不稳了。
但这未尝不是胡毋敬自找的。
若不是胡毋敬急着想争权夺利,私下张罗替殿下开府,根本就不会把自己陷进来,现在他已被拖下了水,自然就别想再轻易脱身了。
张苍凝声道:“我们这位殿下现在手段越来越阴狠了。”
“也不知这是好是坏。”
“不过若殿下的心思能得逞,殿下原本羸弱的羽翼恐会逐渐丰润起来,而且这次的手笔很有想法,启用的多是地方官吏,对朝堂短时的影响并不会太大,不会引得陛下不满,更不会卷入太多的权力争锋,唯一会引起不满的只有朝臣,但事情已经定下,又岂是朝臣能够阻止的?只是朝臣对殿下的忌惮会越来越重。”
“因为殿下似相较于信任地方官员也远大于朝堂了。”
随即。
张苍就摇了摇头。
他都快自身难保了,哪还能想那么多。
他这次说白了就是一个棋子。
用来转移怒火的。
而且也就只有这一个作用。
至于其他的,根本就没有参与,甚至他本就没有参与,只是被通知了一下。
不过就算扶苏让他去南海,他恐也不敢去,至于跟那些地方官员联系,这更是不敢,他可不敢去做这么冒险的事,这若引起了殿下跟陛下的猜疑,他的仕途可就到顶了,甚至不仅是仕途到顶,只怕想保命都难。
想到这。
张苍再度长长叹气一声。
他感觉自己陷入到了一个很尴尬的境地。
他知道的事太多了。
多到已让他有些寝食难安了。
这些积压在心底的事,眼下像是一条索命绳,随时都吊在自己脖子上,只要自己稍微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恐立即就会被索命。
而且是没有半点活路的那种。
张苍两手一摊,满眼无奈道:“我怎么就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我分明什么都没做啊。”
“只希望日后殿下能念及我的功劳,对我多少包容一点,不然我张苍的命不长了。”
张苍沮丧着脸。
他现在已恢复了过来。
双手抓着大案的案面,借力让自己站了起来。
他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心中却只感觉堵得慌,最终他还是决定去躲躲。
他心绪实在难以宁静。
他朝外面高声道:“来人,给我备车马,我”
“我要回家一趟。”
他已做好了决定,这几日先避避风头。
不然等殿下那边的消息传出后,自己这官署恐就会人山人海了,到时各种牛鬼蛇神都会来质问自己,他这小心脏可实在经不起这番折腾,可是偌大的咸阳,又有哪里是他能藏身的呢?
须臾间。
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可刚生出这个念头,就直接被他掐死了。
他可不敢往那个地方去。
哪个地方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