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寄忱交叠着双腿,骨节分明的手指缠着黑绳,偏过头看向她,本就深邃的眉眼因睡眠不足多了很深的褶皱,显得愈发深沉,难以接近。
他简单解释:“办完事,顺道过来接你。”
他这阵子很忙,新项目启动,各个关节都要疏通,应酬多得数不过来,晚上回来时她通常已经睡下了。仔细想想,将近一个星期没跟她一起吃过饭。
沈嘉念定定地看着他,这里是半山别墅,哪会有什么“顺道”,特意过来的还差不多。
“愣在那儿做什么,快上车。”傅寄忱催促一声。
沈嘉念躬着身坐进车里。
傅寄忱吩咐瞿漠开车,先不回云鼎宫苑,去了郊区一家开得很隐蔽的私厨小馆。
这种私厨小馆菜色不算精细,胜在天然健康。
小火煨着莲藕排骨汤,端上来就能闻到一阵浓郁的香味。傅寄忱穿着正装,解开了西服前襟的扣子,伸手拿过一个干净的小碗,动作间,露出一截精瘦的腕骨,名表在灯光下折射出低调奢华的暗光。
“先喝点汤暖暖胃。”傅寄忱把小半碗汤放到她面前,“最近是没好好吃饭吗?怎么瞧着又瘦了?”
他没提及裴澈,却也知道她在为那个人忧心。
“没有,我吃得挺好的。”沈嘉念拿起白瓷汤匙,尝了一口,汤很好喝,“你工作上的事都忙完了?”
“暂时的。”傅寄忱戴了双一次性手套,从盘子里拿起一只虾,拽掉虾头,一节一节撕开虾壳,“下一个阶段还有的忙。”
沈嘉念余光瞥见他修长白皙的手,不自觉被吸引,注视着他剥虾的动作,竟觉得赏心悦目。
傅寄忱将一颗剥好的虾仁递到她嘴边,没有任何预兆地说:“下个月我爷爷八十大寿,家里人预备大办,我想带你出席。提前跟你说一声,免得你没有心理准备。”
沈嘉念神色一愣,仿佛听了一件耸人听闻的事,眼底充满错愕。再看傅寄忱的脸,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似方才的话不是他说的。
傅寄忱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嘴角微微上扬,拿虾仁碰了碰她紧抿的唇:“剥了好半天,不赏脸尝一下?”
沈嘉念呆呆地听从命令张嘴,咬住了他递来的虾仁,很新鲜,没放乱七八糟的调料,能品尝到一股独属于虾肉的清甜。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怎么能丢下一颗重磅炸弹后这般若无其事。
“我没跟你开玩笑。”知道她在想什么,傅寄忱索性把话再说明白一些,省得她自个儿瞎琢磨,“我准备把你介绍给家里人认识。”
她年初出意外的事到现在也没个结果,虽然他猜测是家里人所为,却查不到是哪一个动的手。
与其将她密不透风地护着,不如抬到明面上来,叫那些暗中盯着她的人看清楚,这是他承认的人,动手之前最好掂量掂量。
沈嘉念一手扶着碗,另一手捏着汤匙,整个人犹如石化了一般,许久未动。
他到底清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沈嘉念有自知之明,以她如今的家世,傅家的人不可能接受。
她一直等着傅寄忱厌倦她的那一天,届时她拿回凌越集团,跟他好聚好散。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不必闹得人尽皆知。
她设想过无数种他们分道扬镳的场景,唯独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裴家举办葬礼的消息传出去,整个圈子哗然。
法律规定,因意外事件,下落不明满两年才能向人民法院申请宣告死亡,裴澈的尸体至今没有找到,按说不该这么快办丧事。
除非经有关机关证明该自然人无生存可能。
确实,超速行驶的车辆冲出防护栏,从悬崖峭壁之上掉落,直直坠入大海,任何人都难生还。
有裴家的近亲透露,裴澈的母亲周若在数度哭晕后,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的儿子浑身湿漉漉,站在家门口,不肯离去,也不敢进门。
周若醒来,觉得是死去的儿子在给自己托梦,告诉她,他无法安息。
裴家的当家人裴丰南先前因病入院,出院不久突然遭受丧子的打击,整个人一蹶不振,不到一个月苍老了十几岁,看着跟垂暮老者一样。
派出去一批接一批的打捞队,始终没有消息传来,他只能被迫接受儿子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听从妻子的劝告,为其准备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