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两个手下,扭住小黑的两只胳膊向上一抬,小黑就势弯下了腰。
“快来看呀,小黑他爸搞破鞋,被棒子队抓住了。”生子扯着嗓子喊,招来一大帮同学围观。
说来也巧,田丽和徐英结伴来上学,远远地看见小黑又被欺负了。她俩二话不说,冲上去分开人群,劈头盖脸打这几个坏小子。
生子挨了几巴掌,觉得没有面子了,他大喊着:“你妈你爸搞破鞋,你们还舔脸打我呀。”
田丽和徐英一下子愣住了,两人对视了一眼,揪住生子去教导处。
生子自我感觉站在正义的一方,他把道听途说的传闻,一五一十说给教导处老师。
田丽和徐英惊讶得眼睛都直了。
两人不约而同离开教导处,走出没多远,田丽低声说:“就怪你妈。”
“你放屁!”徐英不假思索,当即回击。
田丽又气又恼,怒火已经顶到脑门了,她挥手打了徐英一巴掌。
徐英心中的怒火,比田丽还要旺。
妈莫名其妙服毒自杀,她和三哥徐建惊吓之余,正愁问不出原因,生子给了她一个准确答案。
人们有个习惯思维,男女之事一旦败露,肯定先把主要责任推给男方。
你爸欺负我妈,你还敢动手打我,我跟你拼了。
徐英“嗷”的一声扑过去,拼了命跟田丽厮打起来。
小黑受到了莫大委屈,他又羞又臊,摘下挂在脖子上的破鞋,用力摔在地上,转身便跑。
田老蔫今晚夜班,他躺在炕上,微闭双眼,毫无睡意。
昨天闹的这一出,让他打定了主意,此事宜早不宜晚,必须尽快跟黄春兰摊牌,抓紧时间登记结婚。
一大早他守在院门口,想跟黄春兰见面谈结婚的事。
他左等不来,右等不见黄春兰,他有心去徐家找黄春兰,忽然看见黄春兰的两个大儿子,急匆匆走进胡同。
“你俩咋回来了。”田老蔫主动打过招呼。
这哥俩看见田老蔫,顿时涨红了脸。老大徐天走到田老蔫近前,低声说:“我妈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弄死你。”
田老蔫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道徐天这句话的来历。他有心询问几句,被老二徐兵一把推开。
一旁的邻居见状,担心田老蔫跟这哥俩动手打起来,急忙过来安抚田老蔫,并告诉田老蔫,昨晚黄春兰服毒自杀,所幸被救了回来。
田老蔫脑袋“唿”的一下,险些一个跟头栽到地上。
他回到家里,躺在炕上,想找个借口,痛打田秀一顿。
田秀是他的亲生闺女,从小到大也没离开过家,田老蔫对田秀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昨天在小树林外,一声大喊的人就是田秀。
如果换了别的事,田老蔫昨晚就能对田秀大打出手。唯独这种事,他当父亲的实在说不出口。
昨天工会老顾,坐车把他和黄春兰送到胡同口,分手前想跟他说几句话。
老顾憋闷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恰当的词句,只是一计憨笑,把手一挥说:“走了。”
田老蔫的脸,就像被老顾拿鞋底子抽得一样疼。
他眼瞅着老顾和居委会主任嘀咕了好一会儿,也猜准了老顾肯定知道其中的原委,只是家丑不可外扬,他不好意思再询问些什么。
要说田秀真是大傻子,你反对也好,监视也罢,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去居委会举报,惹出这么大一个乱子。
好在黄春兰命大,被抢救回来了,不然,田老蔫这辈子,都不会原谅田秀的。
完了,他和黄春兰的这场黄昏恋,就这样彻底结束了。
田老蔫想到这,不住地长吁短叹。
“咣”的一声,房门被踹开,小黑跑进家里,张嘴便喊:“谁让你跟黄寡妇搞破鞋的。”
田老蔫像被电击着了,他一下子坐起来,见小黑满脸泪水,不住地喘着粗气,从未有过的愤怒,已经瞪红了双眼。
田秀正在厨房收拾餐具。她听到小黑的怒吼,冲进屋来,拽上小黑便往外走,还边走边说:“爸今晚上夜班,你别打扰他睡觉。”
“都是你干的好事!”田老蔫再也忍不住了,他手拍炕席,气得浑身发抖。
小黑不去上学了,他一整天闷坐在一旁,对爸不理不睬。
田老蔫有愧于儿子。
如果他听说,那个叫生子的坏小子,把一只破鞋挂在儿子的脖子上,田丽和徐英也因此反目成仇了,他肯定能破口大骂田秀一顿。
田秀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认定黄春兰再也不会,对父亲有任何想法了。
她也预感到,父亲迟早都会找借口向她发难。便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远走高飞,明天返回老家。
田老蔫终于熬到傍晚时分,他拉上小黑的手说:“跟爸去段里洗澡。”
这是铁路职工家属为数不多的福利之一。
单位有澡堂子,家属就能跟着借光。小黑从小到大,都是跟父亲去车辆段洗澡。
别人家的孩子,去父母单位洗完澡,直接回家。小黑则不同,他每次来段里洗澡,都要跟父亲去食堂,美美吃上一顿。
所谓的美食,无外乎有肉菜,配上混合面馒头,吃的就是一个新鲜。
今天也不例外,田老蔫拉着儿子的手,先去食堂打饭。
今晚食堂少有的好菜饭,木须肉,大米饭。
“小子,你真有口福。”田老蔫买了一盘木须肉,一份大米饭,满脸堆笑看着小黑风卷残云。
然后,他又带小黑去洗澡。
天色渐黑时,他把小黑送到段大门外,不忘叮嘱说:“直接回家,别到处乱跑。”
小黑早晨在学校受的窝囊气,因这顿美食,烟消云散了。
他乐呵呵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