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秀是大姐,父母不在了,她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得照顾好妹妹田丽。
安全起见,他让田丽先随大姐回老家,等这边有了确切消息,再回来给他收尸。
“爸,您这是何必呢?”田秀知道自己惹了大祸,她浑身颤躲着,跪在田老蔫面前说:“小弟没了,咱姐俩照样能给您养老送终,你不值得为了一口气,就搭上自己的命。”
“这不光是你小弟一条命的事。”田老蔫说出了一句,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的话。他说:“我要主持公道。”
他悔不该对黄春兰动心思,搭上了儿子的性命。如果不让徐建血债血还,他到死都不会安心的。
一切安排妥当,田老蔫在家里睡了一宿觉。
第二天一大早,他先收拾下屋。把几块枕木板垫在砖头上,做成一个简易的床,还特意躺在上面试了一下,确认把小黑的尸体停在上面,不会出现闪失。
然后,他又去银行,取出家里仅有的三百块钱存款,自己留下一百块,把二百块交给田秀。
他没说这二百块钱的用处,只嘱咐田秀说:“抓紧时间带你妹回老家吧。”
田老蔫做完了交代,夹上一床被子,带了一捆绳子,坐公交车去了医院。
他站在急救室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小黑紧闭双眼,随着呼吸机的节奏,艰难喘息的样子,他的心像被万把钢刀搅割着。
他老泪纵横,真想向主治医生问上一个愚蠢问题:能不能用我的命,换回我儿子的命。
他这么想着,敲开了急救室的门,流着眼泪说明来意:“不救了。”
一般情况下,急救室里的任何一名患者,向医生说明要放弃治疗时,医生都会站在专业角度,提醒患者必须考虑清楚,再做最后的决定。
主治医生听到田老蔫的话,只是默默地点点头,拿过家属自愿放弃治疗保证书,让田老蔫在上面签字。
田老蔫流着眼泪,签下自己的名字。
医护人员随即拔下了小黑的呼吸机,撤走了所有医疗器械。
小黑渐渐地停止了呼吸。
这是田老蔫最不忍看到了的一幕。他转身走出急救室,按照护士长的吩咐,去出院部给儿子办理出院手续。
还好,他从单位借来的一千块钱,还剩下不到一百块钱。
他再次回到急救室,展开被子,把已经没了呼吸的儿子放在上面,包裹的严严实实。再用绳子捆绑好,背在肩上,迈着异常沉重的脚步,一路步行回家。
在路上,他不停的跟儿子说话。
他告诉儿子,妈在生他时的悲壮,以及这些年来,他在儿子身上所有的付出。最后,他说:“儿子,下辈子投生个好人家,爸这辈子对不起你了。”
田老蔫哭了一路,快到家时,他止住了哭泣说:“儿子,爸最后带你去商店,给你买好吃的东西去。”
他背着儿子走进商店,用积攒了几个月的副食券,买了三斤猪头肉,还买了两瓶汾酒。
田老蔫走出商店,居然露出了一丝微笑说:“爸这辈子都没喝过汾酒,这次就破一次例,喝完这顿酒,爸也过去陪你。”
田老蔫在即将结束生命前,要善待自己一把,吃最喜欢吃的猪头肉,喝从没喝过的汾酒。
他回到家里,见两个女儿还在家里。不满道:“你们咋还没走呀。”
“咱是一家人,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田丽操起菜板上的菜刀说:“不就是一命换一命了,带我一个。”
田老蔫流下了眼泪。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儿子没了,有二女儿这句话,他知足了。
他把儿子放在下屋的供桌上,让大女儿田秀去买纸钱蜡烛和香,又切了一块猪头肉摆在上面。
他把剩下的猪头肉分成两份,吩咐田秀说:“焖一锅大米饭,咱一家人吃顿团圆饭。”
两个女儿少有的乖巧,一起去厨房做饭。
田老蔫盘腿坐在炕头,打开一瓶汾酒,喝一大口酒,啃一口猪头肉。他一边吃喝,一边给自己打气,喝下这两瓶酒,就抄家伙报仇去。
他要把战场设在黄春兰家,绝对不能把两女儿卷进去。
他一边吃喝,一边筹划斩杀黄春兰一家的行动方案。他甚至想到了,连黄春兰家养的鸡鸭都不放过,斩杀所有生命。
不知不觉中,田老蔫失去了知觉。
田老蔫这一觉睡得非常香,不知睡到什么时候,感觉有人在推搡他。
“爸,快醒醒。”是大女儿田秀的声音。
田老蔫睡眼朦胧,抻了一个懒腰,坐起来问道:“啥事。”
“小黑活过来了。”田秀满脸泪水,激动的说话都语无伦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