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德旺来到矿上,没等主管领导宣布他的工作变动,就直接去车队报到了。
车队队长向他宣布了正常工作流程。
他需要先在车队待三天,接受岗前安全培训。然后去市里驾驶员培训班,接受为期三个月的专业培训。
毕业后通过驾驶证考试,回到车队还要当一年副司机,也就是所谓的实习期。
“你看队里有啥零活,愿意干就干一把,不愿意干就待着。”车队队长给足了董兴的面子,让侯德旺自己掌握这三天时间。
侯德旺初来乍到,想要给大家留下一个好印象。
他拿了一把扫帚,要打扫车队的环境卫生。一不留神,扫帚碰倒了插门杠,砸到他头上。
他只是脑袋“嗡”地一下,没有其他的不良感觉。
插门杠就是一个直径不到十厘米,长度约两米的木头棒子。下班前车库门关闭,人们把杠子插在大门上,防止被人从外面打开大门。
平常插门杠就立在大门旁,偶尔被谁碰倒了,也没有出现意外情况。
侯德旺被插门杠砸了一下,他把插门杠捡起来立好了,还继续打扫卫生。
谁也没想到,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有人发现侯德旺两鼻孔流血了,紧接着耳朵、眼睛也在流血。
车队队长亲自陪侯德旺去矿卫生所,两人没走出多远,侯德旺就一头扎到地上昏迷过去。
他们有汽车这个方便条件,紧急把侯德旺送到市立医院去就医。
从侯德旺被砸,到被送到市立医院急救室,前后不到四十分钟时间。医生宣布,侯德旺受外伤,造成大面积脑出血,不治身亡。
这件事验证了张瞎子那句话:侯德旺有血光之灾。
他也尽快结婚了,以为用新婚之喜能冲散这个灾难,结果还是难逃宿命。
侯德旺的最大贡献,给张瞎子做了一个活广告,让信徒们对张瞎子更加顶礼膜拜了。
田老蔫当天接到电报,婿亡,速来。
他当时腿都软了。
等他跟头把式赶到女儿家,院子里已经搭好灵棚,雇来吹鼓手,老远的就能听见“滴滴嗒嗒”的鼓乐声。
“我女儿的命,咋这么苦呀。”田老蔫搂过已经哭成泪人的田秀,他老泪纵横。
张瞎子作为贵宾,被侯家请来,他念念有词,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话虽这么说,事实真的令人难以置信。就那么一根木头杠子,即使有人抡圆了,砸到谁的脑袋上,也未必就能造成一命呜呼的结果。
田秀对此有自己的解释。
昨晚侯德旺少有的兴奋,他超量喝酒,还不厌其烦的跟田秀“呱唧”一宿,兴奋过度导致了脑出血,让那根插门岗当了替罪羊。
这话她不敢对任何人说。
有董兴的位置摆在那,煤矿很快出台了给侯德旺的补偿计划。
按最新抚恤金额上限,给田秀补偿款六万元。让侯德旺的小妹妹顶替他的岗位,成为煤矿的正式职工。
同时还承诺,侯家今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矿上可以尽力帮其解决。
田秀嫁到侯家还不到一个月,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她那在外人看来,很懂事理的公婆,为了这六万元抚恤金,跟田秀公开反目了。
他们提出跟田秀要求,三个人平均分配这笔钱,每人拿两万元,实际上,只给田秀二万元。
田老蔫一听就急了。
你们老侯家还有没有人性,我女儿嫁到你们家不到一个月,就当上了寡妇,你们还在这笔钱上打算盘。
侯家父母说的更是直白。
田秀年纪还小,今后肯定还要再嫁人,他们不能把儿子拿命换来的钱,便宜了外姓人。
双方僵持不小,险些动起手来。
最后由董兴主持公道。
他提出一个方案,侯德旺父母只拿两万块,其余四万块钱归田秀所有。
田秀满心不愿意,也耐不住董兴的伶牙俐齿。
虽然当时的法律没有明文规定,侯德旺的父母有享受这笔抚恤金的权利,但是,田秀与侯德旺毕竟结婚不久,还没度过蜜月期。如果田秀这时怀了孩子,就另当别论了。
田秀没了主意,她把决定权交给了田老蔫。
田老蔫也没经过这种事,他一门心思要把这笔钱都留给女儿。
怎奈董兴是副矿长,执掌着女儿未来的前途命运,田老蔫不能公然拨了董兴的面子。
“让我琢磨琢磨吧。”田老蔫没有当即表明态度,他推说要去哥哥家,商量田梅出嫁的事,便急匆匆离开了侯家,赶奔三里地外的大哥家。
田老蔫知道大哥在这一带的实力,想从大哥这里寻得一个良好意见。
大哥告诉他,附近这一带经常有矿难家属,为领取扶血金的事,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一般情况下,有老人在,都得按一定的比例,分给老人一部分抚恤金。基本上是遗孀和孩子拿大头,老人拿小头。
可惜田秀刚结婚,还没有孩子。从这个意义上说,董兴的分配方案还算合理。
田老蔫听了大哥的意见,他不敢怠慢,怕夜长梦多,侯家再出变故。
这时天已经渐黑了,他辞别大哥大嫂,急着回女儿家,跟侯家做最后的分割。
他一路急匆匆走着,满脑子想着,侯家可能再耍啥花样。
走着走着,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爸。”
田老蔫吓得原地跳了起来,回头看,小黑背着书包,正冲他嬉笑着。
“你怎么在这里。”田老蔫一把拽住小黑,还没等小黑回答,他挥手打了小黑一个嘴巴说:“你姐夫死,是不是你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