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凑一块嘀嘀咕咕,很快拿定主意。
子时正,后宅两间罩房燃起大火,火势迅速蔓延,朝居中正房逼近。
一声凄厉的“走水啦”响彻夜空。
驻守宅院里外的官兵被惊动,纷纷赶来救火,整座宅子乱成一团。
混乱中,一名身材样貌与宋江相仿的兵士,在救火中途,被杨志和徐宁打晕掳走。
过了会,宋江换上衣甲,扮作官兵,趁乱从后院门悄然离去。
逃离兴庆坊,他又躲在偏僻巷口,脱下衣甲,换了身寻常衣衫,乘船赶往城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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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
居养院大门前,悬挂两只灯笼。
远远望去,竟是这漆黑长街唯一有灯火的地方。
两名军士挎刀值守。
门前石兽旁,倚靠一人,像是在假寐,身影融入夜色,不注意看的话难以察觉。
寂静长街响起一阵“唦唦”脚步声,宋江匆匆赶到,刚要踏上石阶,旁边黑暗处窜出一人拦在他身前。
“止步!你有何事?”一声低喝响起。
宋江一惊,抬眼一看,借助昏暗灯火,勉强看清楚面前人样貌。
“原来是韩部将!”宋江忙拱手。
韩世忠盯着他,抱拳道:“宋大夫!”
早在攻打睦州时,宋江就听过韩世忠名声。
官军杀到方腊老巢帮源洞时,二人也曾短暂合作过。
韩世忠勇武过人,宋江有心结识,人家却不太搭理他。
宋江道:“烦请韩部将通传一声,就说宋某有要事求见刘都监!”
“何事?”韩世忠问。
宋江迟疑道:“事关重大,请恕宋某不能透露!见到刘都监,自会当面陈述!”
韩世忠轻哼了声:“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非得半夜来报?”
宋江低声道:“事关剿灭摩尼教余孽,恳请韩部将通融!”
韩世忠目光微闪,示意他抬起双手,上前仔细搜身。
“某放你进去,至于刘都监肯不肯见你,某无能为力!”韩世忠淡淡道,一挥手,一名军士领宋江入院。
宋江千恩万谢,匆匆跨进大门。
韩世忠收回目光,看看黑夜笼罩的长街,确定没有其他异动,回到石兽旁席地而坐,闭上眼假寐。
白日从衙署回来,刘光世让他亲自带队守夜。
韩世忠心里明白,刘光世心里有怨气,故意拿他撒火。
他也不辩驳,顺从应下。
今日追赵莽,他故意指错路,带着刘光世兜圈子,耽误好一会才追到大观桥。
刘光世想做什么,韩世忠不想管,也管不了。
他只是觉得,不该趁反贼作乱之际,攻讦袍泽,置满城军民百姓于不顾。
黄迪再有不是,也是鄜延军的将领,大家并肩作战多年,怎么能为了一个总管职位,就相互视作仇寇?
韩世忠作为刘光世亲信部下,对于二人间的争执再清楚不过。
闹到如今地步,责任大多归咎于刘光世。
论功绩、资历、威望、能力,黄迪接任鄜延路总管没有丝毫问题。
刘光世唯一的优势,是他保安刘氏的出身,父亲是大宋名将刘延庆,上一任鄜延路总管。
刘氏父子对韩世忠有知遇之恩,出于道义、恩情,刘光世的人品作为,韩世忠不愿评价。
但他也不愿成为祸害杭州百姓的帮凶。
可惜他能做的实在太少。
赵莽今日顺利把军报送到张苑手中,他在心里已经万般庆幸。
黑暗中,韩世忠睁开眼,双目依然炯炯有光,可目瞳深处却多了几分迷惘。
他意识到自己在刘光世麾下格格不入,刘光世的品行也让他难以接受。
可离开刘光世,他又不知何去何从。
他已过而立之年,多年军旅生涯,经历无数生死,遭遇种种不公,年轻时候的壮志豪情早已被磨平,剩下的,或许只有深埋骨子里的一腔难凉热血。
黑夜下,响起一声深沉叹息。
紧接着,传来一阵腔调低沉浑厚的吟唱声:
“剑河风急雪片阔,沙口石冻马蹄脱。亚相勤王甘苦辛,誓将报主静边尘。
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