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一切原委。</p>
走马灯看罢，余琛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看向眼前的李元清，伸出大拇指。</p>
这世间坏种横行，好人也是不少。</p>
余琛一路走来，就见过不少好人。</p>
但眼前的李元清，一定是他见到的最纯粹的一个。</p>
以他神薹圆满的道行境界，虽不说是什么绝世天骄，但只要他想，他也足以在怀玉城活得相当滋润。</p>
——那金家家主金雲飞，也不过是神薹圆满而已。</p>
但他放弃了荣华富贵，放弃了一切名利，躬耕黑暗，侍奉光明，最后甚至甘愿以身入局，去换取那数千苦命人的生机。</p>
这种人，在大夏有个称呼。</p>
——圣人。</p>
“你……知晓了……”</p>
走马灯被读取的那一刻，李元清有所感应，他明悟过来，也知晓自个儿不必再将一切都解释一遍。</p>
然后，他站起身来，跪下去，“既如此，便恳请先生……阻止金家！阻止金晟！救那上千条性命！作为代价，我愿付出一切，当牛做马，在所不辞！”</p>
“放心！”石头在一旁听了一切，也是义愤填膺，这个头脑简单的汉子，仅是听那金家恶行，便气得浑身发抖，“老爷一定会帮你！俺也会帮你！打得那金家屁滚尿流！”</p>
但就在一人一鬼看向余琛的时候，他却罕见地沉默了。</p>
良久以后，他方才抬起头来，“拯救伱的追随者，不应该你自己亲自去做吗？”</p>
听罢，李元清一愣，石头也是一愣。</p>
前者面露苦笑。</p>
——这会儿金家已经开始到处捉人，偏偏他已身死，阴阳相隔，人鬼殊途，却是丝毫影响不了一点儿阳间的事儿，否则他早就动手去了，何苦在这儿？</p>
“先生……我……无法做到……”李元清缓缓摇头，声音低沉。</p>
“不，你可以做到。”</p>
余琛却是摇头，开口打断了他的话：</p>
“这世道生死循环，难以逆转，我无法让你复活，但能让你……不死。”</p>
李元清听罢，脸上一怔。</p>
便见这看坟人举起手里那本古拙的黑书，刹那之间，无尽金光瞬间在其中煌煌绽放，洒落而下！</p>
“你是一个好人。”</p>
余琛站起身来，看着李元清，</p>
“既然是好人，就应当有所好报，长命百岁，而不是被一个畜生杀死，含恨轮回。</p>
我有一法，可让你介于生死之间，游荡阴阳之外，以阴间之身，左右阳间之事。</p>
你可愿意？”</p>
石头惊了！</p>
金光垂落之下，无数的意念灌进李元清的脑海，让他一瞬间明悟阴曹地府，明悟“敕封”一事。</p>
——从此以后，他便将不作为人，而作为阴间神明，不属阳间，不遵天道，受命阴司冥府，行走世间。</p>
“我……愿意。”</p>
几乎没有片刻犹豫，李元清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如此回答。</p>
那一刻，度人经上，无数玄奥符文落下，好似天河倒卷，灌注进李元清的身躯。</p>
下一刻，浩荡金光，升腾而起！</p>
且看生前无数善行，死后化作滚滚功德，铸就金身，凝结神位。</p>
其名——夜游。</p>
夜游之神，司夜之灵，代酆都司掌黑夜，行走阳间，察见不公，可施神力，拨乱反正。</p>
那一刻，无穷无尽的怨气消散而去，茫茫功德里，李元清好似火中涅槃，重生于世！</p>
无穷无尽的意念，包括他的司职，能力，身份，通通在那一刻得以明悟。</p>
——敕封！</p>
是！</p>
在这东荒洲的羽化上京，六道轮回尚未复辟，这方天地不属于阴司治下，余琛没法通过判官笔和生死册来逆转生与死。</p>
但，执掌阴司大权的他，拥有敕封权能。</p>
就像他说的，他不能让李元清活过来，却可以能让他不死。</p>
敕封阴司之位，受庇于轮回之下，不再被天地规则磨灭，也不必转世重生，含恨轮回。</p>
但即便如此，因为人鬼殊途，阴阳相隔，受封夜游神的李元清似乎也无法影响到阳间之事。</p>
余琛早有打算。</p>
且看他挥手之间，无数黄纸竹条飞起，自行裁剪，盘绕捆扎，转眼之间，一具具“夜侠”的纸人儿，便落在面前，栩栩如生，惟妙惟肖。</p>
余琛吹一口气儿。</p>
那些“夜侠”便都活了过来！</p>
他看向李元清，喝一声，“夜侠……归位！”</p>
后者魂魄之身，躬身一礼，往那纸人儿上一钻！</p>
白光一闪！</p>
且看“夜侠”，重新睁眼！</p>
以纸人身，借尸还魂！</p>
余琛站起身来，看向俩人，“走吧。”</p>
二人听罢，同时拱手抱拳，“遵命！”</p>
便留下一具纸人看守天葬渊，下山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