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锺贤突然觉得有点想哭。</p>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些天杀的挪威人偏偏在这种时候如此慷慨，给予自己这般信任。</p>
但总之，刚刚被他圆润甩出去的锅，现在又被圆润地反弹了回来。</p>
眼下，他面前清晰地摆着两条岔路：</p>
一，是从实招来，然后当场终结职业生涯。</p>
接着房贷断供、老婆离婚、自己还要在穷困潦倒中支付前妻和孩子下半辈子的抚养费。</p>
去跳汉江估计是迟早的事。</p>
二，则是继续瞒下去。</p>
这样可以暂时保住岗位。</p>
但如果这几艘船真如火炬集团所说的那样，存在重大安全隐患……</p>
那再过几年，自己连跳汉江的麻烦都可以省了——</p>
因为会有人直接把他装麻袋扔下去……</p>
“我的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死路，另一条，也是死路。”</p>
——尹锺贤。</p>
不过，考虑到安振泽此时此刻就在眼前步步紧逼，尹锺贤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得选。</p>
而且还得快点选……</p>
“可以。”</p>
尹锺贤还是坚决地点了点头，给出了和刚才一样的回答。</p>
不知道是为了说服对方，还是为了说服自己，他甚至又额外补充道：：</p>
“那个火炬集团发这种公开信，无非是被我们在专利上面钻了空子，恼羞成怒罢了。”</p>
“只要一口咬死，说没有侵犯到他们主张的产权条目，任何法院都拿我们毫无办法。”</p>
很明显，刚刚那看似是一个二选一。</p>
但其实根本不是。</p>
选一，死路一条。</p>
选二，至少还有缓冲余地。</p>
毕竟，三星海工并不完全是草台班子。</p>
在从华夏那边把设计方案弄到手之后，尹锺贤也主持进行过模拟计算和中试。</p>
根据当时的结果，密封性和强度余量都是没问题的。</p>
所以，确实不能排除火炬集团虚张声势的可能……</p>
“好！”</p>
对面的安振泽听到他的回答之后，原本略显阴沉的脸色转瞬间就转为笑容：</p>
“那就按照尹经理你说的，继续施工！”</p>
看着对方翘起的嘴角，尹锺贤的心却沉了下去。</p>
他瞬间有了一种被算计到的既视感……</p>
一个疑问也随之浮现在他的脑海中——</p>
眼前的安振泽，可是技术人员出身的三星海工副社长。</p>
哪怕已经离开一线业务近二十年。</p>
但……</p>
真的会对眼下的实际情况一无所知么？</p>
……</p>
当然，这种问题，肯定是不能问出口的。</p>
因此，在送走安振泽后，尹锺贤光速反锁办公室门，接着从办公桌最底层抽屉里翻出了一部手机。</p>
他用最快的速度开机，然后调出通讯录。</p>
里面只有一个号码，且没有标注联系人姓名。</p>
看着屏幕上那串数字，尹锺贤手指在键盘上犹豫许久。</p>
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按下拨出键——</p>
从联合GTT的内鬼窃取沪东厂技术方案，到决定增加BOG再液化系统，这样一系列大动作，自然不可能是尹锺贤一個小小的船厂经理能拍板的。</p>
背后自然有高层授意他这么做。</p>
而现在，他需要找对方救命了。</p>
回铃音足足响了十几秒钟。</p>
直到尹锺贤有点心虚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通了。</p>
“喂，宋专务么，我是巨济造船厂的经理，尹锺贤。”</p>
尽管办公室里并没有人，但他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p>
“尹经理？”</p>
听到他的名字之后，对方很明显地愣了一下：</p>
“我之前不是说过，不要随便联系我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