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结果，几乎超出了包括常浩南在内所有人的预料。</p>
根据98年的说法，高斯奖会颁发给在应用数学领域做出巨大贡献的学者。</p>
常浩南虽然在应用数学领域建树颇多，但几乎没有以论文形式发表过这方面成果，而庞加莱猜想似乎也不太容易和应用数学之间扯上关系。</p>
不过，帕里斯似乎也并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想法，只是放下手中的信封和卡纸，示意获奖者上台领奖。</p>
这倒也没什么不正常的。</p>
数学和应用数学之间的区别，本身也不是那么明确。</p>
尤其是技术已经发展到今天，真要想找那种完全“单纯而无用”的所谓纯数学，实在也不太容易。</p>
包括在一个世纪以前被认为是只有兴趣价值的那些冷门数论方向，在信息时代来临之后，也都各自找到了能够应用的领域。</p>
所以，非得就说常浩南和佩雷尔曼俩人对应用领域有贡献……</p>
那也没人能够反驳。</p>
当然，肯定会有一些真正应用数学领域的学者对此有些意见，但最多也就是心里发发牢骚。</p>
就算要质疑，那也只能等下一届再看情况——</p>
如果还是颁给偏理论的学者，而且对方还没有庞加莱定理这种硬核成果，那再一起清算也不迟。</p>
而且实际上，在听到常浩南和佩雷尔曼获得高斯奖之后，还有一批人是非常高兴的。</p>
也就是同为菲奖候选的其它几位学者。</p>
这个很好理解。</p>
今天一共颁四个奖。</p>
其中奈望林纳奖和大多数人的研究方向完全不相关。</p>
这就还有三个。</p>
你们俩已经一起领了其中两个。</p>
那于情于理，最后一个也该轮到其他人了吧？</p>
菲奖的竞争范围本来就非常狭窄，每一届有可能的获奖者最多也不超过两手之数。</p>
分母一次少了俩，对于其他人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p>
毕竟大家都是竞争对手，不相互拉踩捅刀就已经非常体面了。</p>
面对两个大概率出局的人幸灾乐祸，这只能称作人之常情，没什么好指摘的。</p>
总之，在如雷鸣般热烈的掌声，以及全场目光的簇拥中，还有些发懵的常浩南和佩雷尔曼二人只好离开座位，各自向周围致意一番之后，走到台上。</p>
高斯奖，也是一枚圆形的金色奖章，不过形制要朴素很多，只是在上面印有高斯的头像、全名、颁奖机构，以及“为了应用数学”三行字母而已。</p>
别说佩雷尔曼这种在另一条时间线上拒领菲奖的奇人，哪怕是常浩南，对此也并没有什么心理波动。</p>
实际上，就连他都开始觉得，自己可能会无缘这一届菲尔兹奖。</p>
因此，在获奖感言的时候，他直接就把自己给菲奖准备的内容稍微改了改，给说出来了：</p>
“非常感谢国际数学联盟，以及德国数学家联合会对于我研究成果的肯定，庞加莱猜想，也就是“单连通的闭三维流形是三维球面”，这一概念本身纯粹而抽象，似乎并没有任何实用价值，甚至，由于其描述过于简单直观，往往给非数学专业的人一种无病呻吟的错觉。”</p>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台下众人，包括帕里斯和旁边已经发言过的佩雷尔曼，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p>
庞加莱猜想的本质之抽象和描述之简单，形成了一种极端的反差。</p>
以至于在缺少足够专业训练的前提下，单凭猜想的文本含义根本无法理解猜想本身。</p>
也使得民科很少能够触及这一研究方向。</p>
与每天恨不得收到一万封垃圾投稿的数论领域形成了鲜明对比。</p>
稍微停顿一瞬间后，常浩南继续道：</p>
“但是，瑟斯顿的几何化纲领将三维流形的风景展现在世人面前，汉密尔顿的里奇流为曲率构造黎曼度量提供了有力工具，在证明庞加莱猜想的过程当中，依随计算机技术的发展，纯粹理论到应用算法的开发周期越来越短，同样得益于计算机技术的发展，纯数学与应用数学之间的界限也逐渐开始被打破……”</p>
“……”</p>
“在实践当中，里奇流在二维曲面上的应用已经逐步展开，而我们的研究已经证明，里奇流在三维流形上的应用更为深邃奥妙，强悍有力，尽管三维流形的拓扑和几何知识远还未普及，但作为自然真理的忠实刻画，我们相信，这一数学工具在未来必将成为改写历史进程的有力武器……”</p>
“……”</p>
虽然表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真正拿着奖章回到座位上之后，常浩南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衬衫几乎都要被汗水湿透。</p>
显然，在这种场合下，说完全不紧张，那确实是骗人的。</p>